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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起,她對他的話開始信服,當年他說潘楊之好時,沈羲和尚且能一笑而過。現下他說這些話,她的直覺告知她,蕭華雍句句肺腑,她對他的了解告知她,他日後當真會如此行事,可她的理智卻仍舊拉扯著她,讓她要保持清醒。
心如靜湖的沈羲和,因為蕭華雍的話而紛亂不止,她說不出信任之言,也不能如當年一般說出不信之話,這大概就是她對蕭華雍情感最明顯的變化。
只得順著蕭華雍的話按耐住放一邊,他們的日子還長,也是許久之事,不應當現下令她費心思量。
陛下賜了安爭依鴆酒,沈羲和派了珍珠隨同劉三指一道去,親自看著安爭依服下,並且珍珠把了脈,安爭依的屍身還給了安荊南,安荊南被貶,以無顏留在行宮為由離去。
安北都護的位置空出來,不少人開始上躥下跳,很多人觀望著東宮的反應,沈羲和壓根沒有放在眼裡,由著他們爭奪。
祐寧帝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沒有即刻委任新的都護,一心撲在了登州的災情上,中秋佳節都是草草而過。
八月二十,是太史監算出登州有雨的日子,這與沈岳山遞給她的日子相差幾日,沈羲和與蕭華雍都在關注著登州的消息。
「今日登州若無雨,只怕會有民亂。」蕭華雍輕聲在沈羲和耳畔道。
登州有沒有雨尚且不知,但今日行宮定然是有雨,黑沉沉的厚雲覆蓋在行宮的高空,沉悶的日頭,令許多人心中不安,就連陛下的心情都十分壓抑。
「為何會有民亂?」沈羲和不太關注朝政,更遑論是地方上。
「老六早就在登州散步今日有雨,不少百姓向官府求證,小八雖則沒有親口說,卻也不曾反駁,朝廷太史監預測今日登州有雨之事也在登州散布得沸沸揚揚。」蕭華雍盯著風雨欲來的黑沉日空,黑眸仿佛暈染了濃雲,令人猜不透在想什麼。
「他這是做什麼?難道他識得觀天之人,推測出下雨之時不是今日?」否則何必做這個無用功。
蕭華雍輕輕搖頭:「天文之事,玄之又玄,至今也無人能夠鐵口直斷。往年太史監也不是沒有失手過,他不過是散布一些謠言,太史監推測准了於他無害,推測錯了……」
陛下與景王蕭長彥都要吃苦頭。
百姓苦熬了半年,就繃著一根神經等著這一日,若是這一根筋斷了……
「呦呦,放宮人之事,不若就擱置吧。」蕭華雍擔心的也是沈家識得的那位高人出了紕漏。
陛下此刻正愁沒有機會對沈羲和下手。
第622章 我定能讓你達成所願
「且看今日登州是否有雨吧。」沈羲和知道蕭華雍的擔憂,既然太史監都可能出錯,沈羲和尋找的那位,他完全不知根知底的人也未必不會出錯。
沈羲和要借降雨之事大赦後宮,放走宮人,若對方預感也錯誤,人放了卻沒有雨,對沈羲和的威信會有極大的影響,陛下或許也會逮著此事做些文章。
沈羲和並不想放棄這麼一個大好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洗清後宮。
錯失這個時機,她又已經像陛下露出了爪牙,等登州的事情解決,陛下騰出手,勢必不會輕易讓她把後宮牢牢掌控在手心裡。
蕭華雍微微側首,深黑的眼瞳看著她,默了半晌卻沒有多言。
淅瀝瀝的雨飄落下來,沈羲和面色柔和,忍不住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吹著夾著潮濕氣息的涼風,聽著細細的雨落之聲,她的心情沒來由地就好了起來。
跟在她身後的蕭華雍其實以往不喜歡下雨天,很長一段時間下雨天都意味著毒發,身體會隨著潮濕的空氣而發冷,後來經歷太多也就視作平常,不喜也不厭。
難得看到煙雨朦朧間,她迎風而立,眉目舒展,喜形於色的模樣,不自覺也喜歡上了下雨天,陪著她烹茶手談,撫琴畫畫,靜聽雨聲,似乎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這一場雨落下來,不知沈羲和歡喜,很多人都歡喜,儘管登州距此數百里,此處有雨,未必登州也有雨,但總歸是個期盼不是?
只不過這些人註定要失望,一直到子時過,登州都未曾落雨,而登州百姓失控的消息,也在半夜緊急傳到了御案之上,除了體弱的皇太子蕭華雍,陛下將幾位皇子與大臣都急召到處理朝政的太雲殿,連夜商討應對之策。
蕭華雍雖然沒有被急召,但也被驚動,披衣下榻,看著雨後的夜空,宛如被清洗過一般,格外黑亮乾淨:「登州未雨。」
「阿爹求助之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方外之人,他若不知自然不會妄言。既給了準確的時日,必然是篤定會有雨。」沈羲和其實一直沒有歇下,都在等結果。
她不想放過這個機會,試圖說服蕭華雍。
紗幕般細密的長睫微垂,半遮的黑亮眼瞳少了些許深沉,多了一絲含笑的寵溺:「我明白了。」
「嗯?」
明白了?明白什麼了?無頭無腦的一句話,讓沈羲和一頭霧水。
「剩下的事兒便交於我,此事你無需再理會,我定能讓你達成所願。」蕭華雍用手握了握沈羲和的肩,便轉身沿著長廊而去。
雨水順著屋檐濺落,飛起的水色沒入他步履間微掀的袍角。
沈羲和緩緩轉動了腳,卻沒有追上去,停佇了片刻,收回了露出裙裾的鞋,將翹頭的珍珠再次藏於輕紗裙擺之中,細長的脖頸微揚,在霧蒙蒙的煙雨之外瑩白泛光,她平靜的目光落在細碎的雨幕上,久久不眨眼,不知再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