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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監人一出了房內,鄞兒俯著耳朵在門邊聽了聽,那太監鎖了大門,和平常一樣地吩咐了左右守衛,就沒了聲音。
鄞兒回過頭向一直看著他的瀲灩笑彎了眼睛。
瀲灩明白,那太監估計與他身邊的近侍一樣都被鄞兒控制住了罷。他低下頭看了看憔悴的夭紅,從頭髮一直看到下肢。從夭紅這次發作來看,他的下肢真的是已經被廢了。瀲灩心疼地撫上夭紅的頭髮。
“灩哥哥!我沒事!。。。。。。只是腿好疼。。。。。我的腿已經好久沒有知覺了。。。。。怎麼還會疼?。。。。。。呵呵!是不是我的腿已經好了?”夭紅狀似天真地笑著,嘴裡也含著笑意與瀲灩說話。
瀲灩不忍傷害夭紅,只能胡亂點了頭,“哥哥也不知道,不過莫先生在此,你的病一定會好的!”
“灩哥哥也在哄我了,我知道。。。。。。這腿,怕是真的再無用了吧!”夭紅聽了瀲灩的安慰豁然一笑,眼底全是濃濃的無奈。
正說著,鄞兒也一步一步走至夭紅身邊,在他的另一側坐下,俯下身來湊近夭紅,淺淺微笑,“紅哥哥!是我!我也來了!”鄞兒壓低了聲音溫柔地說著。
夭紅近距離被鄞兒搞怪的裝扮唬了一跳,突然看到此人笑得那麼熟悉,又聽他口裡的親密稱呼,猛然意識到這人竟然是鄞兒。夭紅喜從天降,艱難地從瀲灩懷中掙扎著爬起來,拉了鄞兒的手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只是低低哭泣。
鄞兒一見此情形,心裡酸意上涌,他扁了扁唇,慢慢地回抱了夭紅的肩膀,嘴上也嗚嗚哭起來。
瀲灩只看著他二人,早就百感交集,眼眶很快就濕熱了。只是他時刻記著現在的處境,因此馬上按住鄞兒、夭紅的唇輕輕‘噓--’了一聲。三人反應過來,捂了各自的嘴角,抹乾面上的淚痕,相互拉著手緊緊握住不放。
莫一白看了他三人一下,一向呆板的眼裡閃過一絲溫柔。他走到外室的茶桌處,自己獨自思索藥性,將內室的空間留給那三個經歷了離別生死的兄弟。
一時見他三人激動之情已然消退,莫一白才走了進來,手上拿了一張寫滿字的紙交給了鄞兒。鄞兒有些奇怪地看完,又將那張紙交給了一旁仍摟著夭紅的瀲灩。
“那個道士看來是有些問題。白說了,紅哥哥的腿本來不用這麼百般受折磨的,那道士故意先斷了紅哥哥的腿,又續接上,再讓毒性反噬,只是想延誤紅哥哥的救治時機罷了!此人到底是何人!竟如此陰毒!”
瀲灩看完莫一白所書,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這‘鳳鸞天’毒性剛烈,難能窺其解除之法,卻是可以藉由腳底百穴經絡,將體內之毒一點一點從腳心引出,緩解患者痛苦,減緩發作時間,延長患者生命的。可在毒未攻心之際,夭紅就被斷了雙腿,喪失了拔毒的媒介,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期,現在,毒已攻心,卻又將雙腿經絡接上,毒素擴散至下肢的速度異常兇猛,引發了夭紅痛苦不堪,幾盡入魔。
夭紅也看了莫一白所寫,他的臉色一下青灰難堪,嘴唇也驟然變得一片灰白。他捏在手上的那張紙,飄然滑下,渾身早已是顫顫巍巍,抖如篩糠。
瀲灩想起那山羊鬍道士,那人捏著鬍子搖頭晃腦的樣子就浮現在眼前。這道士到底是何人?確切地說,他是誰的手下?他與灰衣人、燕崇南、燕崇北都有著類似‘主僕’的關係,他又一眼認出自己這個王子實屬假冒,他一面幫著燕崇南尋找自己做內應拯救夭紅,另一面卻當著燕崇北的面光明正大地謀害夭紅,到底是為何?
鄞兒見瀲灩失了神,夭紅情緒激動,忙按住夭紅不斷抖動的手安慰道:“紅哥哥別生氣,生氣對你現在的身體不好!白他在這裡,那個死道士的陰謀一定無法得逞的!白一定能救好你的!”
瀲灩回過神,也摟了夭紅輕聲安慰他。他心裡也在責怪自己,若是自己能早些找到莫一白的話,夭紅就不會承受再次廢腿之痛了。
夭紅在瀲灩與鄞兒的勸慰下,心中難平的怒氣也慢慢消散了。能如何呢?已成現實的事?何必為了那些醜惡之事弄得自己受氣傷身,自己時日不多了,不如抓緊這難得的機會好好享受兄弟之間難得的親情。思及此,夭紅心胸開闊了許多,心情也明朗起來。
歷經了許多酸甜苦辣的人生百態之後,夭紅的心性也在一點點的發生變化。磨平了身上突兀的尖刺,拔盡了心內腐敗的毒瘤。除了身上那副詭異的外形,內在的靈魂已經宛若重生。
有了鄞兒與莫一白的貼身照顧,瀲灩心內放心了不少。酉時左右,燕崇北又上了集仙閣。他一見瀲灩還在此處,先把瀲灩給宣退了出去。瀲灩退下集仙閣時,在樓下碰到了幾日未見的定北王謝聿楨。謝聿楨滿面微笑地與瀲灩行禮,還提及了兩日前發生的“王子因情被擄”的事件,特特地表示了關心。瀲灩無意與謝聿楨多加糾纏,只略說了句“托福”,說完人就先行告辭了。他行在前方,虎懼帶了侍衛跟在他身後,在虎懼與謝聿楨擦身而過的時候,兩人同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眼底各自閃過一抹光芒。
謝聿楨轉過身目送虎懼與瀲灩的身影,直到他二人出了大門,轉了個彎消失不見了,謝聿楨才輕輕揚了揚嘴角笑了一笑。笑畢之後,他又慢慢轉身抬頭看了看暮色中陰沉沉的集仙閣,正看得仔細,身旁多出來一個人,那人也抬著頭看著集仙閣,嘴裡低沉地說著:“王爺覺得天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