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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灩將心中所想大概告知夭紅。夭紅感激地笑了笑,並不回話。他的想法比較複雜,這皇宮內院的,怎能容瀲灩如此輕易就得手?再說,瀲灩如今自顧不暇,身邊耳目眾多,又如何能擅自行動?他想反正自己命不久已,能在臨死之前,了心愿,又與兄弟之間感情更進一層,這一切都是他多年來內心所盼望的,如今一切都得了,就是死又有何懼?況且,瀲灩比他更加危險,如何幫助瀲灩脫困是夭紅現下最掛心的。
一時,二人聊了一會兒,瀲灩就擁著夭紅睡了一會。到了午時用膳之時,那燕崇北果然如期而至,他一進來見那金絲盤龍大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心中嫉意一涌而起,臉上也更加陰沉了。一旁的太監一看皇帝神色不佳,連忙上前去湊近紗帳尖聲細氣地說道:“王子!王子!陛下駕到了!”
瀲灩從睡夢中清醒,從那帳中隱約見到燕崇北的身影,他輕輕地起身,將睡的香甜的夭紅給挪了挪,這才從那床上慢慢地下來。那太監早就蹲在地上,手捧瀲灩的長靴為瀲灩穿好。瀲灩感覺到燕崇北的不悅,那穿刺般的眼神一直盯著他不放。室內的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瀲灩注意到那為自己穿靴的太監四肢都再輕輕顫抖了,額前唇角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瀲灩心中也有些緊張了,看這君王對待夭紅的殘忍就知此人厲害,這君王似乎對於夭紅有一種異常的偏執。會不會因為這種偏執,而起了殺意啊?
瀲灩正在心頭琢磨著,那燕崇北開了口,口氣平淡:“午時已到,王子還等著朕一同用膳麼?”
“不敢勞煩陛下,小王先行告退了!”瀲灩說完,暼了一眼熟睡的夭紅,慢慢退出,退至門口之時,他分明見到那冰冷的皇帝靠近恬靜的夭紅,俯下身去,在夭紅雪白的脖頸處輕柔地印下一吻。
大門關閉,瀲灩走到那吊籃處,剛上了吊籃還未降至樓下,就聽到整個集仙閣上空籠罩了夭紅悽厲得嚎叫!叫聲尖銳而慘烈,尾音都是顫抖的沙啞聲。瀲灩抬了頭去看那樓上,吊籃還再繼續往下下降,瀲灩急得去看那吊籃內負責控制絞盤的太監,太監一副冷漠平靜的面孔,對那悽慘的嚎叫一絲反應都沒有。不光是這一個太監,其他集仙閣內的宮人們都是面無表情,毫不動容。瀲灩上前去向那太監叫著:“快上去!快送我上去!”那太監只是暼了一眼瀲灩,緩緩搖了搖頭:“殿下還是回去為妙,若此時殿下上去,公子受的折磨就不僅如此,這殿裡的所有人也都命盡於此了!”太監語氣平緩地說道。
瀲灩咬了嘴唇,眼眶一下就泛紅了。他聽著那在頭頂盤旋的斷斷續續的哭喊聲,憋在喉嚨處的氣息再也控制不住,慌忙地背過身,瀲灩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堵住自己奪口欲出的哭聲。紅弟弟。。。。。。瀲灩在心中默默念叨著夭紅。這是瀲灩第一次聽到夭紅如此示弱的哭聲,記憶中的夭紅,從未哭出聲音來過,就算是被黃媽媽嚴苛的處罰打罵也只是強忍淚,倔強地抬頭挺胸,將委屈全部化為保護自己的倨傲。該是多大的痛苦才能讓那個以倔為命的夭紅喊出如此悲慘的哭嚎啊!
吊籃在一樓停下,瀲灩呆呆地站在原處,耳邊的哭喊聲,早已在他心裡刻上了深深的印記,他朦朦朧朧中只聽到那拔高的尖叫和悽厲的哭喊,連什麼時候身邊的太監都退了出去都不知道。直到,瀲灩在那籃中站立了約一柱香的功夫,才有宮人上前輕聲喚道:“殿下!已經到了樓下了!請殿下移駕吧!”
瀲灩神情恍惚地被宮人叫醒,見到自己如此失態地呆立在原處,瀲灩連忙跌跌撞撞地從那吊籃內闖了下來,顧不得別的,推了眼前擋著的人就往集仙閣外奔。
虎懼帶了人在集仙閣外守候,突然聽到慘烈的叫聲還以為是王子那廂出了什麼事,礙於集仙閣外大內侍衛的重重把守,他只好忍住猜疑按捺住脾氣,正在躊躇之際,就見到王子跌跌撞撞、毫無頭緒地從那塔樓中奔了出來,虎懼稍愣了一下,領了親隨就追了過去。
瀲灩被虎懼強行送上了宮轎,宮轎一路出了南門,早有王子府上的八寶車等在門外。渾噩中瀲灩也沒有什麼反應,人一直死氣沉沉的,呆滯地看著一個地方眼珠都不轉動一下。虎懼讓車夫駕了車在前方開路,仍讓瀲灩乘坐宮轎,自己也在心裡揣摩著到底這個王子在那集仙閣里看到了什麼東西。
八寶車氣勢磅礴,趕車的車夫素習就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恰巧今日逢單日,正是帝京城區的大集,趕集的百姓尤其多,這車夫一見路上眾人紛紛退避王子寶車,一時心頭得意,不由得大意起來。正巧在要拐上正十大街的街道上時,有兩個挑夫挑著兩擔木材從另一頭也正轉彎過來,車夫本已欲拉馬勒韁,但見那兩個愣頭青的挑夫不知迴避,硬要搶道,頓時心頭氣不過,鬆了韁繩任那四匹大馬衝著挑夫踏了過去,索性有那兩擔巨大的柴草擋住了沖勢,兩個愣頭青挑夫才有機會從馬蹄下揀回小命。不過,那些被馬匹衝散了的柴火就四處散了一地,大半條街上都是。
街上圍觀的百姓一開始還是為挑夫說話,指責馬夫的不是,待見到馬夫車上懸著的“陣”字小旗時,紛紛住了口,只在一旁暗地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虎懼騎著大馬跟著馬車,護著宮轎,一見發生了這樣的事阻礙了自己的行程,十分不悅,當即命令馬夫縱車踏過去,馬夫得了靠山,揚了馬鞭照著馬屁股狠命一抽,拉車的馬匹長嘶一聲,彈動著馬蹄就要從那還倒在街頭的挑夫身上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