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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則意圖甩袖而去的手蠢蠢欲動,他終是壓抑了下來,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天太熱了。”
薛玉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狐疑地道:“也沒有很熱啊?”
“朕素來比你體熱。”楚正則閉了閉眼,雙手按在薛玉潤的肩上,將她轉了個面向:“你還不趕緊去更衣?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先擔心一會兒的午宴。”
因為用了些力道,楚正則身體微微前傾,離薛玉潤很近,他說話時又低了頭,這句話幾乎是擦著她耳側說出來的。
她有些痒痒的,下意識地側首,口中還不忘輕哼道:“午宴上左不過就是要提乞巧節的安排,反正不用繡荷包了,我才不怕呢。”
這動作,幾乎就要撲進楚正則的懷裡。
楚正則一愣,一低眉,便瞧見一段修長而潔白的脖頸。
馨香撲面而來,仿佛是從她的冰肌玉骨里透出來的,卻又摻雜了一絲並非清冽幽雅的甜媚。
“什麼香?”不知是不是先前在邀月小築提到了薰香的事,他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傾身,問道。
“我身上的香嗎?”他問得突然,薛玉潤不解地道:“心字香呀,茉莉、素馨花瓣與沉香薄片壓制的。我夏天的衣裳上,不是一直熏的這種香麼?”
這麼多年了,這香氣他不是早該聞慣了嗎?
薛玉潤困惑地抬起頭來,想看看楚正則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忽地被楚正則捂住了眼睛。
薛玉潤萬萬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怔愣地“誒?”了一聲。
“摻了旁的香氣,回去記得換洗。”楚正則聲音如古井無波,好像這突如其來的插曲不值一提。
只是,她長長的眼睫,此刻正在他掌心忽閃,如羽毛輕輕地撓著癢,讓他心底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才嗤笑道:“別當真被芝麻咬了一口。哭起來朕可不幫你。”
“可是……你不讓我聞香,捂鼻子就算了,你捂我眼睛作甚?”薛玉潤愣住了,過了會兒,她才頗有幾分難以置信地道:“陛下,你是要讓我幫你多大的忙,揶揄我的時候都不敢讓我看你了?”
總不至於他的心上人,是哪家世家貴女的使女吧??
“想什麼呢?朕只是不想瞧見你犯蠢。”楚正則移開覆蓋她眼睛的那隻手,低頭從銀絲線繡蓮花荷包里捏出一塊秘制肉脯,無情地塞進了薛玉潤的嘴裡:“朕要去看奏章了,換你的衣服去吧。”
說罷,他不給正在吃東西的薛玉潤一點兒開口的機會,轉身就走。
*
遺憾的薛玉潤對鏡梳妝,戳了戳鏡中自己的額頭,小聲地嘀咕:“陛下果然不對勁。這次來靜寄山莊的人里,難道真的有他喜歡的人?”
她從小被當做皇后來培養,也準備好了楚正則可能有三宮六院。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她的心裡仍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泛酸——楚正則還能把喜歡的人接進宮裡,而她呢?
她在宮裡的梨園,好久都瞧不見俊俏小生和美貌花旦演纏綿悱惻的戲摺子了。
找話本子解解饞吧,她才被前面那本嬌妻美妾的話本子氣到,最喜歡的話本子又被先生沒收了。
剛剛還要被楚正則從她的銀絲線繡蓮花荷包,拿她最愛的秘制肉脯堵嘴!
薛玉潤憤憤轉身,彎腰揉了一把芝麻又揉了一把西瓜,這才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托腮想了想。
如果楚正則喜歡的人當真在這批貴女之中,那總不能是被拒之門外的人吧?
這樣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兩個人,完全有理由不通過自己,直接來拜訪楚正則。
許太后的侄女許漣漪,以及楚正則的嫡親表妹顧如瑛。
可是,今日在邀月小築,楚正則好像忘了問許漣漪有沒有被嚇到……就連她這麼個冤家,午時打盹,腦袋磕在桌案上,楚正則都會先問她怎麼樣,然後再嘲笑她。
難道是顧如瑛?
薛玉潤記憶中的顧如瑛,是個比楚正則還嚴肅的小娘子。顧如瑛逢年過節也會入宮,但是她總感覺顧如瑛跟楚正則說的話,好像還沒跟她說得多……
也可能是她記錯了。
又或者,楚正則打著暗度陳倉的主意?
薛玉潤幽幽地嘆了口氣,把西瓜一把撈進懷裡:“西瓜西瓜,快用你的小鼻子找一找,陛下的心上人到底是誰,好讓我把那張頌聖朝影玉箏名正言順地要過來。”
西瓜傻乎乎地吐著舌頭,湊上來要舔她的下巴。
“哎喲,這可使不得,姑娘的口脂一會兒該被你舔沒了。”瓏纏連忙走過來,提溜著西瓜的脖頸,把它捉下來放到芝麻身邊。芝麻懶洋洋地看了它一眼,搖了兩下尾巴。
“姑娘,不能再逗它們玩了,時辰快到了。”瓏纏從宮女手中接過一條腰襴,笑著喚她。
薛玉潤遺憾地站起身來,伸開雙臂。
腰襴緩緩系在她的腰間,金線勾勒的那條纖毫畢現、流光溢彩的鸞鳳,便也徐徐展翅翱翔。
*
世家貴女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靜寄山莊,先在荷風院相互見了禮,爾後便被領到午宴的凌波亭內,安靜地端坐著。
“太后到,三公主到。”
直到一聲唱和打破寧靜,令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落座之時,數道目光卻是落在了三公主身邊的許漣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