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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醫翻了個白眼,拿起手中的醫刀和藥罐子,沖凌冽直言道:“華邑姆,要不您和孫老先生先出去一會兒,您不在,我保證大王半聲都不吭。”
凌冽挑挑眉,有些猶豫地看小蠻王一眼,心裡卻多少認可了毒醫的說辭。
他看小蠻王一眼,有些猶豫地挪了下輪椅:“那我先出去?”
“不要!”烏宇恬風立刻大叫一聲,雙手緊緊箍住凌冽的腰,“哥哥你要是出去,我現在就哭給你看!”
毒醫:“……”
孫太醫:“……”
凌冽臉燙起來,忍不住戳了小蠻王臉蛋一下,“你……你要不要臉啊?”
烏宇恬風嘿嘿一笑,將那本《幼學瓊林》放到案几上,攤開來的書頁正好是“夫妻”一章,他用腦袋蹭蹭凌冽的頸側,用只得他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不是哥哥的小嬌妻嗎?‘拙荊’對‘良人’,要什麼臉呀。”
“……”凌冽深吸一口氣,心道這小傢伙還真能活學活用的。
只是,“拙荊”是謙稱,哪有人自己喊自己“拙荊”的。
他白皙的頸項上泛起大片紅雲,最紅狠下心、板起臉凶道:“你能不能乖乖聽話?!”
被凶了,烏宇恬風反而嘿嘿直樂。
他偷偷端詳著凌冽神情,見漂亮哥哥眼角都憋得殷紅,便懂得見好就收。
烏宇恬風鬆開凌冽的腰,改換成牽著他的手輕輕搖晃道:“那我乖乖的,哥哥會獎我糖吃不?”
……還要糖?
你是三歲小孩麼?!
凌冽雖惱,卻忽然想起自己現下還當真有糖——
影十一往西州辦事,正巧遇上城內廟會。他給眾兄弟都帶了東西,至於凌冽,北寧王衣食不缺又是他的主子,影十一想來想去,最後給凌冽帶了兩包西州特有的花生酥飴糖。
南境鮮果眾多,苗人也甚少製糖。
西州的花生酥飴糖用剁碎的花生粒添白糖、豬油、細米麵炒勻,凝結成亮晶晶的方塊,用油紙包起來。吃的時候敲成小塊兒,酥脆可口、甜而不膩。
凌冽不愛吃糖,卻多少感謝影十一心意。他收下兩包飴糖,原想著等元宵傷愈分給小管事,讓他自己去分給阿幼依等蠻國的孩子。
如今……
凌冽看著身邊金燦燦的小蠻子,他嘆了一息,左不過影十一帶回來的飴糖有兩包,“……獎獎獎,只要你乖。”
烏宇恬風立刻正襟危坐,示意毒醫快點動作。
毒醫撇撇嘴,恨不得將白眼翻到天靈蓋,他拿著醫到上前,“那大王你把頭髮撩過去。”
凌冽見烏宇恬風不鬧了,便將孫太醫拉到了一邊。
老太醫來到南境後就甚少醉酒,同毒醫切磋技藝後,更是精神不錯。雖然他腰間依舊愛掛酒壺,但多淺酌,並不酩酊。
孫太醫觀凌冽神情,捋了捋鬍鬚,問道:“您是……想問我元徽六年太醫院之事吧?”
凌冽點頭。
若他沒記錯,在和親前,孫太醫和他的徒弟小柳太醫被派到王府。
小柳太醫曾提過,在父皇血洗太醫院前,孫老被同僚構陷免職,陰差陽錯成了元徽六年太醫院事的唯一倖存。
軍帳角落有一張凳子,孫太醫將自己的藥箱放到上面,他指尖有些顫抖,藥箱的布帶子都被洇濕一塊,他鼻腔中重重出氣,“原本,這事兒我是打算爛在肚中的……”
他說了半句,飛快看了眼烏宇恬風後,才繼續道:
“您南下,遠離京城那潭渾水,其實我打心底里高興,但……如今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您同郭雲將軍一樣,都是掛懷天下和百姓之人,即便來到南境,曲直是非、您總是要去論的。”
聽他提起郭雲,凌冽便問:“您同老將軍也相識?”
孫太醫點點頭,蒼老的臉上閃過一抹豪情,“我少時入北境,十年行醫,您出生前,我曾是鎮北軍中軍醫。”
凌冽一愣,肅然道:“失敬!”
孫太醫擺擺手,臉上閃過一抹痛色,“郭將軍他……唉,過剛易折,不提也罷。您的影衛遍布天下,想必查了許多當年之事,元徽六年……”
這一年上,容氏美人挾私報復,下毒鴆殺了蘇貴妃。
明帝震怒,徹查之後,將容美人斬首、容家流放邊地,同時認定麗妃紫氏是此事的幕後真兇,並將麗妃生生車裂,並判紫家滿門抄斬。是謂: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這些關於生母舊事,凌冽或多或少聽宮人們提過。
老人都說他母妃溫婉和善,待皇后恭敬、對下人平和,是後宮數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善人。寵而不驕、美而不妖,即便盛寵,也能時時勸誡皇帝勤政、勸皇帝善待宮嬪、孝敬太后。
而那兩位“兇手”:
紫氏算父皇的潛邸舊人,在父皇還是太子時就已入府,後因年輕貌美而封了側妃。宮人都說她驕矜刻薄、爭強好勝,慣愛拈酸吃醋。而容美人,則多說她愚鈍,說她誤信麗妃讒言,才會不管不顧地做下滔天惡事。
生母之死,父皇已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