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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昏迷的這段時間, 兇手有大量時間去找譯文。至於一頁頁撕輯錄——我猜,是因為他的衣衫形制簡單, 整本輯錄藏不下。加之事發後, 大家盡力搜尋卻沒有找到一點兒闖入痕跡……”
凌冽抬眸, 看了看站在旁邊上身是對襟無袖、下|身是闊腿黑色長褲的內城巡邏守衛們,他淡淡一笑,看向三公子:“因為這兇手, 原本就在城閣之內。”
“……”三公子默了半晌,覺過味兒來,當即要召所有巡邏勇士問話。
“捉賊捉贓, ”凌冽攔他,“且那人經過喬裝改扮還蒙面,即便再見,元宵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那怎麼辦?!”三公子急了。
凌冽笑道:“三公子只作不知,封鎖內城不叫兇手脫逃便是。”
三公子還是不太明白,求助地看向伊赤姆,伊赤姆便問道:“王爺您……另有安排?”
凌冽答道:“兇手的目標本就只是那些譯文,意外傷了人,現下正如驚弓之鳥。您若徹查,只會打草驚蛇。倒不如假裝揭過,讓他放鬆警惕,那時才能出其不意。”
之後,凌冽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兇手殺人,兇器是隨身用的苗刀,即便清洗,粘在刀上的血腥味兒三五天都不會散,眼下雖是秋日,但摩蓮城地處整個南境的最南端,還是有不少蠅蚊*。
凌冽讓三公子安排一場宴會,表面上是要讓城內士兵表演“上刀梯”給他們送行。
實際上,卻是要讓兇手在不能抵賴的證據面前主動招認。
最近摩蓮城雖有戰,但對手是屍人和白骨,這些身上無血,能在隨身苗刀上惹來蒼蠅的,就是傷害元宵、盜竊譯文的奸細。
眾人聽著,紛紛稱妙。
三公子更是連連撫掌,忙著親信安排下去——
之後,摩蓮城百姓就得知了華泰姆和華邑姆要走的消息。
他們不明就裡,多少表現出惜別之情,又準備不少禮物,黑壓壓的人群圍到城閣門口,想要給他們的大王和“王妃”送上一些心意。
城內,三公子亦再三挽留,終於說服兩位留下參加送別宴。
故此,內城琴聲不絕,廣場上也高架刀竿,巡邏勇士們聚集,按吩咐排演“上刀梯”。刀梯所用苗刀本有定製,但三公子藉口戰時不便調用,便命勇士們拿自己的刀暫代。
一眾勇士並無異議,紛紛交出隨身佩刀。
凌冽則遠遠坐在樹蔭下,小蠻王陪在旁,殷勤地給他切了半個寒瓜。
捏著銀匙,凌冽還從沒試過這樣吃瓜:他捧著小半個瓜,學著小蠻王的樣子,用匙直接舀瓜瓤吃,鮮紅的汁水汪在中央,每一口都很涼爽沙甜。
從前吃寒瓜,宮人們都會將瓜皮切去,將瓜瓤理成整齊的四方小塊,放在冰鑒中送予各宮。後來到了北境,鎮北軍沒那麼講究,吃瓜都是切成大塊,直接捧著啃。
凌冽倒沒試過這樣用勺挖的吃法,一時覺得新奇。
“哥哥吃這個,這個甜。”
正挖著,中央陷下去的一塊“紅色汪洋”中,被拋入了一塊心形的瓤。
凌冽抬頭,發現烏宇恬風不像他從中間挖,小蠻王將邊上連著皮的一圈吃完後,就往中間掏,小心翼翼地掏出個“心”的形狀,然後整片挖下來送給他。
誰都知道寒瓜中間最甜,凌冽抿抿嘴,“……吃你自己的,那麼多我吃不下。”
烏宇恬風卻很自然地換過凌冽手中只剩下一圈邊的寒瓜,“哥哥剩下的我吃。”
“……”凌冽搶不過,只能悶悶低頭,用銀匙狠狠扎了那顆“心”兩下。
兩人鬧著,那邊刀梯已架好:高高的木架立於中央,秋日的高天很藍,萬里碧空中沒一絲雲,驕陽如火,很快將白砂石地面烤得反光。
凌冽的目光被吸引,最終還是吃完了那一顆甜甜的“心”。
微風吹過,勇士們都肅立於刀竿前。
三公子故意在開始前,說了很長一段話,烈日下,勇士們很快就被曬得汗流浹背,周圍也漸漸聚起了不少蚊蠅,埋伏好的親信們盯著,不一會兒,就往人群中准之又准地撲倒一個小勇士。
小勇士不過十三歲,比元宵還小上一歲。他腦門上箍著一條朱貝髮帶,蓬鬆的黑短髮下蓄著長命辮*,他皮膚黝黑,雙目赤紅地瞪著款款走來的兩人。
他那把落著蒼蠅的苗刀,也被當做證物丟到了面前。
凌冽還沒說話,小勇士就抬頭朝他啐了一口。
烏宇恬風眼疾手快,忙拉著輪椅後退。
“妖物!”小勇士大罵道:“要不是你!阿甲和阿娘不會慘死中原!是你害死我全家!”
親信們忙拿出繩子將他五花大綁,並強行摁著他跪下。
凌冽眯起眼睛,問:“那元宵呢?”
“什麼?”小勇士沒明白。
“那被你刺傷的元宵呢?”凌冽急言道:“他只比你大一歲,從來到城閣後就一直把你當朋友,他的父母親眷同樣也在戰場上喪命,你恨的既是我,為何要對他下如此殺手?!!”
小勇士眼神一閃,卻還梗著脖子道:“那、那是他活該!誰讓他要突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