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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勇士僵了脖子,半晌後才覺過來——他們大王說的是齒痕。
連帶不少黑苗勇士,這回都忍不住低頭燒紅了臉。
“對了,你聽過《鹿車共挽》的故事嗎?”烏宇恬風高亢激昂,才不管大家愛聽不愛聽,他語速飛快、聲音極高地將富家千金遠嫁貧鄉的故事複述了一道,“嘿嘿,哥哥才不會嫌貧愛富呢!”
“……你他媽,”乾達忍不住了,“給老子閉嘴!”
烏宇恬風才不聽他的,反過來接著乾達之前的問話繼續叭叭:“你問我知不知道鎮北軍?嘻,我知道得可多啦!哥哥跟我講過很多鎮北軍的故事,他還給我說北境有得是漂亮的雪山!”
他雙手環抱到胸前,丟給乾達一個挑釁的眼神,“你去過嗎?你知道北境的冬天有多漂亮嗎?你知道北境夏天的草原能長多高嗎?你知道到了歲末,他們會吃滾鍋、煮餃子、堆雪人,每個人手中還會得到一串亮晶晶、紅彤彤,上面灑滿了芝麻的冰糖葫蘆嗎?!”
乾達:……
圍在烏宇恬風身邊的勇士撐不住了,紛紛捂住臉低下頭去。
只有一個年紀較小的小勇士舔了舔嘴唇,小聲嘟噥了一句:“……冰糖葫蘆,很好吃嗎?”
他這話一出,直接打開了烏宇恬風的話匣子。小蠻王才不管眼下是不是陣前、戰中,直接拉住那小勇士就開始講凌冽給他講過的故事,什麼虎頭鞋、虎頭帽子,還有風箏、投壺和烤胡雁。
小勇士聽得津津有味,乾達卻忍無可忍,他走上前、一把搶過一個黑苗勇士的弩|弓:“死到臨頭!還這麼多廢話!”
箭簇嗖嗖,寒風呼嘯。
幾位勇士還來不及護著烏宇恬風后撤,就聽見了乾達痛呼一聲,眾人抬頭,驚訝地發現乾達的手背上鮮血直流,而他搶到手的弩|弓已經被射落在地上。
“死到臨頭的是你。”
噠噠馬蹄若天外蛩聲,於隆隆滾落的山石中,突兀而清脆。
眾人回頭,只見——
墨空黃雲下,銀鞍白馬踏月來。
一身藍色勁裝的北寧王,高束長發、策馬持弓,從螳螂山偏東北的方向趕來,他身後背著箭囊,白馬嘶鳴踏著河灘疾馳時,他又五指一張、搭箭於長弓上。
凌冽眸如寒星點點,張弦滿弓,又是一箭直取乾達胸膛。
一箭射出,地裂山崩。
乾達還來不及躲,山上就傳來“轟”地一聲巨響。
整個螳螂山劇烈搖晃,一直闔眸靜靜站在旁邊的黑苗巫首陡然睜開眼睛,一回頭,他就看見山頂的參天巨木像被某種神力推翻,接連不斷的喀嚓聲響起,山陽一面的樹木都緩緩倒下。
“……!!”黑苗巫首從來眯著的小眼睛驟然放大。
巨大的轟鳴聲如萬鈞雷炸響耳畔,腳下地面劇晃,一座山瞬間變成了波濤洶湧海面上的一葉扁舟,黑苗勇士們穩不住身形,紛紛狼狽地摔跌在地上。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山神震怒”,滾落的巨石就從天而降,裹挾著倒下的樹木和岩層泥沙,像爆發的山洪般朝他們撲殺而來——
“山崩!”
“是石洪!”
慌亂的尖叫聲將乾達的慘呼掩去,他胸口中箭,面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一切:越滾越大的泥流如食人怪獸,將慌不擇路的黑苗勇士們一個個吞噬。
“北寧王,你——!”
凌冽架著長弓,面色霜寒、眸光清冷:“我同你說過的,叛人者,人恆叛之。”
前後兩箭,讓乾達再站不穩,他捂著胸口搖晃兩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巨石上,他嘴中汩汩湧出鮮血,憤恨又不甘心地看向凌冽:“你難道就不想要北境的情報了嗎?!你、你怎麼能——?!”
“北境情報,”凌冽放下長弓,高束的長髮在風中飛揚,“我自會去查,二十萬兄弟的仇,我自會去報。鎮北軍固守北疆,軍中不出不忠不義之輩。”
“……”乾達眯起眼睛,咬咬牙、攀著旁邊的樹還想說什麼,可泥流滾滾襲來,大樹也不堪重負,終於隨著山壁一起脫落,將他整個人都捲入了沙石中。
見乾達被泥流吞沒,黑苗巫首隻是皺了皺眉,他一邊撤退,一邊遙遙望著月下白馬上的人,塗滿了藍黑色油彩的面龐上,儘是陰鷙。
凌冽根本沒理會黑苗巫首的眼神威脅,他極快地拉起韁繩,馬鞭一揚、白色的駿馬便撒開四蹄來到烏宇恬風身前。
白馬很高,烏宇恬風站直了都要仰起頭,月光給凌冽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銀邊。
“哥哥!”
看著小蠻王臉上的盈盈梨渦,凌冽伸出手,“先上馬。”
烏宇恬風點點頭,立刻握住凌冽略顯冰涼的手,然後,他就被凌冽整個用巧勁兒甩上了馬背。未等他回神,凌冽就牽著讓他雙臂環腰,“抱緊。”
南境的馬矮小,多半用來送茶、送貨。
實際上,這是烏宇恬風第一次騎馬。
他恍恍惚惚地摟緊凌冽的腰,身前人卻模糊不清地輕笑,清冷的嗓音帶著一點因疾馳而生的氣喘,慵懶、沙啞又有那麼幾分輕慢和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