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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宇恬風離開後,凌冽一時半會兒還睡不著,就讓影十一將這幾日他來不及處理的密信都拿過來。
結果,經歷了蒲干一戰後,影十一的膽子愈發大。
他認真想了想來往的信箋後,竟拒絕了凌冽的要求,直言道:“您剛回來,身上乏,現在夜也深了,這幾個月中原也沒什麼要緊的大事兒,您就別憂思勞神了。”
凌冽一愣,挑眉看影十一。
影十一低下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但動作卻依舊堅持。
凌冽外冷內熱、從來心軟,影十一這樣說,他也不好發作,只能瞪了對方一眼,道了句:“……下不為例。”
他為主,需要是忠僕。
也虧影十一等人忠心耿耿,若是他們當中有一兩個生了異心的,各個都上趕著用“為他好”的由頭瞞報、替他拿主意,那他不也成了昏君、庸主了麼。
影十一跪著,想了想,卻還是將那些密信拿出來,放到了距離凌冽最遠的案几上。
凌冽被他勸了,倒也沒有真的想去看,收拾、洗漱後,窩在床榻邊翻了幾頁話本,想等烏宇恬風回來再一道兒睡,結果影十一很快去而復返,還帶著一封最新的密信——
“王爺,京中出事了。”
凌冽丟了手中話本,接過密信來一目三行地看完後,也微微瞪大了眼睛:“舒楚儀……燒死了?”
影十一沒法回答,他能知道的就只有御史中丞身死這麼一項,其他內容應該在密信中寫得更清楚。
凌冽也沒想著要得到影十一的答覆,只是揮揮手讓他先退下,他又細細將密信看了一道:舒楚儀在磨勘後就染了風寒,之後幾貼藥下去都不見好轉。最後實在病重,便告假五日,連中秋宮宴都沒去。
之後,御史中丞府上就突然走水,火勢蔓延極快,即便撲救及時,府內還是燒死了不少人。舒楚儀也不幸死在了大火中,被人發現時,他的屍首已經同護著他的老管家屍首燒成焦炭、黏在一起。
“大小舒府”披麻戴孝,和舒楚儀關係密切的幾個官員、大家族都去拜會過。
信中也說,對於舒楚儀的死,黃憂勤一黨始終持懷疑態度,小皇帝心中也存疑,兩方人馬明里暗裡派人查了舒家好幾次,甚至還偷偷派人去開棺驗屍。
不過舒家上下口風甚嚴,暫且沒讓他們查出什麼。
凌冽折起密信,說實話,他根本不信舒楚儀會這麼容易死,多半是秋闈或者磨勘中受了什麼刺激,想要釜底抽薪、假死脫身……
不過他遠在苗疆也沒法做什麼,只能靜觀其變。
凌冽揉揉額角,正將密信放到一邊,樹屋的門就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了,烏宇恬風金燦燦的大個子瞬間將整間樹屋都變得煜煜生輝起來,他被那些首領灌得有些多,走起路來看上去腳步有些浮。
他搖晃了兩下,見凌冽還醒著就高興起來,整個人一蹦三跳地撲過來,“咚”地一聲將大腦袋窩進凌冽懷中。烏宇恬風也不等凌冽開口,就憨憨笑著喚他,“哥哥!”
凌冽看他醉眼朦朧的樣子,忍不住刮刮他鼻子:“小醉鬼。”
“嘿嘿,”烏宇恬風被他撓得癢,忍不住用鼻頭蹭他,“恬恬才、才沒有醉……”
凌冽給他倒了一杯偏酸的梅子茶,“醉鬼都說自己沒醉的。”
烏宇恬風抿了一小口,被酸味弄得眼神清明了片刻,他看著凌冽,然後又傻笑了一下,放下杯盞又將自己深深地埋在凌冽懷裡,“那、那也是怪哥哥生得太好看了,我一看就醉啦……”
凌冽無奈了,只能輕輕將指尖放在小傢伙的太陽穴上,幫他軟軟揉了幾下:“好啦,別沒個正形,起來喝完梅子湯,然後就歇下吧,我們明天還好多……唔?!”
烏宇恬風帶著濃郁酒香的唇瓣重重貼上了他的,醉酒的小蠻子緊緊地壓著他,明亮的翠瞳里閃爍著極興奮的光,凌冽都好像能看見他身後那條不存在的大尾巴在瘋狂地搖晃著——
“哥哥,這樹屋,是我自己做的。地上的絨絨毯、床上的絮絲被,都是我自己購來的,”烏宇恬風舔了舔他的嘴唇,“這回,我能隨意欺負哥哥了嗎?”
凌冽眨了眨眼,還沒鬧明白他在說什麼。
小蠻子卻忽然嘿嘿一笑,沒頭沒腦地將凌冽整個人抱起來、撒歡地滾上床。他金色的長捲髮披散下來,像重疊金紗簾般將凌冽籠罩其間,金紗帳頂端,兩個翡翠色的寶石閃著璀璨光芒。
他帶著濃濃酒氣的沙啞聲音撲灑在凌冽耳畔,沙啞低沉而帶著醉酒之人濃濃的鼻音:“這樣——無論弄得多麼髒、多麼凌亂不堪,也不用——再掏錢、賠償啦——”
作者有話要說:*“從來幽并客,皆共塵沙老”出自:唐.王昌齡《鵲橋仙》:“蟬鳴空桑林,八月蕭關道。出塞入塞寒,處處黃蘆草。從來幽并客,皆共塵沙老。莫學遊俠兒,矜誇紫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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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北境, 雲州。
“下雪了——!”
“娘親你看、你看!下大雪了!”
也不知是哪個孩童興奮地一疊聲喊, 抱著長|槍、斜倚在城門口的韓鄉晨抬頭,茫然地看向了灰濛濛的天穹:緩緩降落的雪片比鵝毛還大上許多,轉眼就給整個雲州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