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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捏著小瓶子的手微微一緊, 下意識看向烏宇恬風。
小姑娘觀他這般神色, 抿抿嘴道:“……反正您也捨不得用在他身上不是?”
凌冽眨了眨眼,在個小姑娘面前,多少有些尷尬。
“給您防身用, ”聽見大巫叫喚,阿幼依後退一步,沖凌冽揮揮手道別, “這個毒醫能解的,若是遇見敵人,您可別手軟——”
看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向大巫,凌冽搖搖頭笑,最終還是將那小瓶子攏入袖中。
這時,烏宇恬風走過來,他站在距離凌冽輪椅不到一步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而後突然俯身重重地親了凌冽一口。
凌冽:“……?”
烏宇恬風舔舔唇瓣,眸色沉沉地瞪他道:“哥哥下次,不許對我之外的人笑得這般好看了。”
凌冽橫他,用手背擦了擦嘴。
今日,烏宇恬風要帶他去的地方叫“青龍坪”,是個位於鶴拓城南郊的谷地,那裡地勢平緩、雜草不生,夾在兩山之間,無風也不潮濕,地面是成塊的灰岩,正好方便凌冽練習行走。
烏宇恬風上前來,將他的輪椅轉過去,推著他往望天樹深處走。
其實,北寧王的腿恢復得極好,即便離了拐杖,也能平穩地走上數百步。只是小蠻王謹慎,總是怕他累著、摔著,每日裡護在他旁邊數著,只許凌冽比前一天多走三十步。
餘下時間裡,小蠻王多一步都不許凌冽走,總由他推著、抱著、背著。
春日的青龍坪上清風徐徐,幾株古老的紫藤花含苞待放。
烏宇恬風一直將凌冽推倒較平緩的灰岩上,才扶著他起來,“哥哥今天早晨在樹屋中走過幾步了,”他掰著指頭算了算,繼續道:“哥哥現在還可以走三百六十七步。”
凌冽在輪椅前站穩,聽見他這話,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忍下、沒有反駁。
他如今邁步,已沒有了初時針扎一般的疼痛,只是膝蓋骨往下的一截歇了這大半年沒動過,總有些無力,如今練習也是為了讓小腿習慣支撐往上的身體。
凌冽深吸一口氣,控制著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腿往前邁步。
而烏宇恬風則不遠不近地護在旁邊,手臂展開來,虛虛地護在凌冽身後。
走了幾步,凌冽覺得自己逐漸適應了,便深吸一口氣、準備加快腳步。一瞥眼見小蠻王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他輕笑一聲,抬手指著前面的一株紫藤樹道:“恬恬你到——對面那顆樹下等我。”
烏宇恬風一看那棵樹的位置,眉頭就緊緊地皺起來。
“不好,”他一噘嘴,“太遠了,萬一哥哥摔跤,我扶不到。”
“摔就摔了,哪個小時候學走路不摔跤的?”
烏宇恬風一點兒不讓步,“會摔壞的。”
凌冽哂道:“……我又不是瓷做的。”
烏宇恬風還想說什麼,結果凌冽卻忽然轉身撲入他的懷中,踮起腳尖來湊在他的唇邊親了一口,堂堂大錦北寧王雙手圈在他的腦後,軟了聲音、彎下眉眼,道:“倒是恬恬這般護著我,才最容易摔壞——”
“我哪有摔……”小蠻王才反駁半句,卻忽然從凌冽漂亮的星眸中讀出了什麼——
上次,他們在草場上練習:
凌冽不慎跌倒,他一時情急墊在下面,卻因為聞著了哥哥身上的一點香就狼狽地起了反應,最後一番折騰,反而被爬不起來的凌冽跌摔上去,險些將他直接“壓斷”。
“……”烏宇恬風的臉紅了,“哥哥你就愛欺負我。”
凌冽乘勝追擊,又湊過去親親他的下巴,“所以,為了不被我‘欺負’,恬恬去那邊等我好不好?”
烏宇恬風皺了皺眉,看了看那顆樹的距離,最終不情不願地“喔”了一聲,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紫藤樹下。
正巧此刻有微風吹入山谷,未曾綻放的淺白色紫藤花苞在小蠻王的頭頂搖曳,像是無數串垂下來的白色小鈴鐺,襯得烏宇恬風那頭金燦燦的長髮分外好看。
凌冽深吸一口氣,雙眸一動不動地盯著站在樹下的小蠻王,慢慢挪步朝著他靠過去。金燦燦的小太陽一如初見時那般炫目——漂亮的翠色眼瞳中,全是對關切與擔憂。
比起烏宇恬風的緊張,凌冽反而很輕鬆:此間山川秀麗,此處風景宜人,而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正在距離他不遠的紫藤樹下等他——
凌冽挪步,從蹣跚到穩健,一步一個足印地朝前走去。
春日的陽光從兩山一線的碧空中灑落,也撲在他們二人成套的蜀錦長衫上,凌冽淺色圓領的衣衫下擺與石灰岩相映成趣,而烏宇恬風身上一套靛青色的交領長衫,在紫藤花淡棕色的樹幹前,更如潑墨山水。
不算遠的一段距離,凌冽走得很穩、很慢。
快靠近烏宇恬風身邊時,他睨著緊張兮兮的小蠻子,忽然在心中閃過個壞主意——
他虛虛趔趄一下,駭得烏宇恬風疾步上前,凌冽卻趁此機會往前一躍,撲到了他懷裡。烏宇恬風下意識地攬緊他的腰,後退兩步,擁著凌冽靠到了紫藤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