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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為此哭了一夜,四個兒子也被前後召回了城閣內:
眾人面對著橫死的屍骸,還有城主屍身上的鮮血,皆是想到了“馭屍術”三字。
……
想到黑苗的瘋狂,殿閣內的幾位首領皆是義憤填膺,紛紛表示願意跟隨南征,趁乾達未習得“馭屍術”時,儘快將他同黑苗一網打盡。
烏宇恬風卻搖搖頭,用指尖點了點闞部首領剩下的兩頁信。
信中還提到,出事後,摩蓮城主的四位公子表現不一:大兒子主張為了滿城百姓,立刻將父親遺體焚化;而三兒子、小兒子則站在母親一邊,認為只需加派人手看管,等毒醫勘驗過,再火化入葬不遲。
剩下的二兒子則是在天亮時分才被人扶入城閣內,他醉醺醺地沖父親遺骸鞠個躬,哼哼唧唧地說醉話,說他見著一個從天竺販來的漂亮舞姬,說他新買的南洋美酒香醇甘甜……
最終,被聽不下去的夫人趕走,並命人給他醒酒、關禁閉,不許他再出去。
朗達部首領見烏宇恬風對出征不感興趣,反對摩蓮城這一家子的事兒上心,便直言道:“那大公子可疑得很,即便沒有這些事兒,哪有老子死沒三天,兒子就著急張羅將阿甲燒成灰的?”
風部和基寧部的首領也點點頭,剩下遂耶部首領沒說話,只將目光看向旁邊的伊赤姆。
伊赤姆便道:“這些都只是表象。”
“那大王您怎麼看?”朗達部首領追問。
他們已為摩蓮城和黑苗的事兒吵了一上午,殿閣外烏雲聚了又散,天也是忽明忽暗,烏宇恬風看看幾個首領,又看看伊赤姆,簡直一腦門官司——
摩蓮城主夫妻從來偏疼三子,這時他站在夫人一邊無可厚非;小兒子和長子矛盾重重,這時候自然要與大哥唱反調,至於心中如何想,還未可知;至於那大公子,聽說他為人寬和,素得人望,提出火化,可能只是真心擔憂百姓。
至於那位二公子……
他抿抿嘴,揉了揉乾癟的肚子,“……我們能去先吃飯麼?”
伊赤姆和四部首領面面相覷,最終,眾人暢快大笑起來,幾位大叔勾肩搭背朝外走去,剩下伊赤姆陪著烏宇恬風在後,伊赤姆見自家大王委屈,好笑地直搖頭。
眾人到殿閣附近的小膳房簡單用便飯,四位首領吃著飯閒聊,聊著聊著,又提起十二祖文。
此文是上古文,多用於苗疆祭祀典籍,也只傳靈巫和貴族。
上古文是純書面文,沒有聲調讀音,被視為“謎言”,從前軍令傳訊時還偶爾會用。後來部落變遷,加上馭屍術橫行,最終十二祖文被廢棄,剩下的文字記載零散在整片苗疆大陸。
“華邑姆短短几個月就能聽懂這麼多苗語,”遂耶部首領嘆道:“若將散落在各地的祖文拓來,他說不定也能極快學通呢。”
提到凌冽,幾個首領臉上皆露出欽佩,朗達部首領捧著飯碗憨厚直言道:“可不,從前我以為華邑姆就光漂亮,沒想到他這麼厲害——”
烏宇恬風瞪他一眼。
幾人說說笑笑,只把這些當閒話聊,伊赤姆卻若有所思起來。
午飯後,他拉著烏宇恬風慢走兩步,綴在幾位首領身後。
烏宇恬風:“老師?”
伊赤姆斟酌了一陣兒,開口道:“摩蓮城的事兒,其實您可以問問王爺。”
烏宇恬風眨眨眼睛。
“中原皇庭里后妃爭權奪勢,皇子們結黨營私相互傾軋的事情多,王爺見多識廣,摩蓮城這些,在他眼裡可能都不算事兒,您就當故事講,說不定王爺能瞧出端倪呢?”
烏宇恬風明白了,他眼睛亮起來,一拍手,“我怎麼沒想到!”
伊赤姆還想提祖文的事兒,烏宇恬風卻沒給他機會,他一早受夠了同一群大叔們聚在一起討論沒影兒的事,“既如此,勞煩老師您盯著,我這就去問哥哥的意思——”
“餵大王你——!”
烏宇恬風溜得飛快,正路都沒走,撐著殿閣大理石柱一翻,就直越過灌木跑出老遠。伊赤姆遠遠看著他那頭在風中飛揚的金色長髮,忽然想起了當年:
十餘年過去,這孩子倒依舊不愛讀書。
就當是他欠瑤索娜大人的吧,伊赤姆嘆了一息,認命地朝殿閣走——
○○○
烏宇恬風回到樹屋時,天剛下過一場驟雨。
屋門外用棕櫚葉編的頂棚排水,滴滴答答下墜的水珠倒像新編的珠簾,隱約從中透出個匍匐的影子來——
烏宇恬風目力不錯,一眼就瞧出那是元宵在罰跪。
他自知中原有貴賤等級之別,但凌冽平日待元宵極好,這情形他還是第一次見。
元宵眼眶通紅,見他上來便沒好氣地轉開腦袋,見元宵手背上又紅又腫,烏宇恬風沒由來地縮了縮脖子。
推開門,屋內堆著一隻大大的浴桶,浴桶上霧氣蒸騰,水溫似乎還很燙,而凌冽馬大金刀地坐在浴桶後,面容肅殺而冷峻。
大錦北寧王,曾也是威名赫赫的戰神,能令戎狄聞風喪膽。
他當真板起臉往那兒一坐,撲面而來的威壓讓烏宇恬風都心裡打怵,他不知凌冽在惱什麼,只舔舔唇瓣,喚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