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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撇了撇嘴,沒辦法對一個帶著善意幫忙的人惡語相向。
那小勇士幫忙搬了桌子、擺好飯菜後,便沖元宵和凌冽鞠躬,然後就蹬蹬蹬地跑到外面候著。而且,還十分禮貌地替他們掩上了房門。
元宵摸了摸鼻子,心裡有點發虛,有些愧悔早前的態度惡劣。
而凌冽這些天胃口不好,元宵本只給添了一點點飯,結果他家王爺雖壓著眉想事兒,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不停,不一會兒就將碗裡的米扒了個乾淨。
元宵瞪大眼睛,還沒等開口詢問,手中就被塞了個空碗。
凌冽也不說,但夾菜的手未停。
見王爺有食慾,元宵險些喜極而泣,立刻飛快地給凌冽又添了一滿碗飯,然後忙不迭地給凌冽夾菜。那動作太殷勤,引得凌冽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元宵訕笑一下,自己也高興地捧起碗來,“王爺您多吃點兒。”
凌冽莫名其妙。
主僕倆一頓飯吃得時間不算久,船行速度也漸漸緩了下來,夜裡過靈虛渡太冒險,蠻國的勇士們似乎在找位置下錨,準備先停一晚、等明日天亮再走。
趁著這段時間,元宵將桌上的碗筷收拾了遞出去,然後伺候著凌冽換上了一件是素黑色的勁裝,自己則一改往日寬鬆的長袍、換上了一套短打。
他們做樣子要水洗漱,之後就早早地熄了房中的燈,只等夜深人靜。
結果子夜梆響,凌冽和元宵兩人還沒來得及推門而出,窗外就傳來一聲巨大的炮響,而後“嗖嗖”箭鳴,屋外的牆壁上咄咄傳來一陣撞擊聲,引燃的火箭“嘩”地點起老高一片火來。
凌冽眸色微動,元宵也嚇得後退了一步。
火光中響起了呼號,金屬勾爪釘釘噹噹地契上甲板,窗戶上投影下來人影無數,而船上的蠻國人也被驚擾,紛紛點燃了火把,而後叫嚷著、吹響了號角。
凌冽皺了皺眉,自己推著輪椅退到了窗邊兒,悄悄推開了一道縫兒——
只見外面的甲板上已經是一片混亂,偷襲攻打上船的人各個臉上都帶著木製面具,身上也是光溜溜的只圍兜裙,他們同樣說苗語,但身上多戴銅飾。
南境諸國,蠻國尚銀,百越敬銅。
凌冽還想細看,結果攻上來的百越武士卻一柄明晃晃的刀,毫不客氣地扎入了門口那個蠻國勇士的後心,那蠻國小勇士甚至沒發出一聲,百越武士就利落地抽刀——
鮮血飛濺、灑滿了整個窗面。
“……”即便凌冽極快地收手,指尖還是染上了一點兒血。
噴灑出來的血涼得很快,溫熱的一點極快就凝結。凌冽垂眸,今晨守在門口的還是個會臉紅、會同元宵努力爭辯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就只剩了指尖這麼一點乾涸的血。
凌冽抿了抿嘴,取出懷中帕子來重重地拭過指尖:所以,他才不喜歡戰爭。
元宵見血,臉色慘白,他雙手捂住嘴,擔憂地看向凌冽。
倒是凌冽在擦手的這麼片刻,稍加思量就明白了——
百越國與蠻國世代為仇,蠻國大軍北上迎親這件事兒百越國定能探知。所以,他們提前在蠻國南歸的必經之路上設下這樣一個埋伏,只待夜幕降臨,就能成功偷襲。
原本,百越和蠻國打起來,這是凌冽求也求不來的脫身時機,他甚至不需要自己的親兵們下水去鑿船,只需趁現在推門出去、放出信號彈,等自己的人來即可。
但偏偏,倒在門口的蠻國小勇士屍體,讓凌冽頓了頓,尤其是,他看見屍體旁還有個歪倒的籃子。
籃子裡是散落了滿地的紫紅色軟果,那些果子還沒有被洗過,上面帶著翠綠色的長柄和葉子。小勇士死後,果子滾落了滿地,果肉被踩爛、紫色的漿液被踩得滿甲板都是。
凌冽捏著信號筒引繩的手頓了頓,不知為何就是想到了那日非要將果子點在他唇上的蠻子。
這一猶豫間,殺紅了眼的百越國武士又折返回來,恰好撞見了在門口的元宵和凌冽。元宵嚇得尖叫一聲,當場就推著凌冽回房,可房間只有一個出口,那百越武士呼哨一聲,瞬間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不少人。
小小的屋子裡頓時火光煜煜,手持火把和長刀的百越族人將房門窗戶堵了個水泄不通。
殺了人的那個百越武士借著火光,將凌冽和元宵上下一個打量,嘴裡溢出輕蔑的冷哼後就拿刀上前,似乎準備直接結果他們主僕倆的性命。
元宵白著臉,凌冽卻面色如常,他袖中藏有削鐵如泥、吹毛斷髮的短劍,還有信號筒,他倒不怕。
只那百越武士靠近後,瞥見凌冽手腕上的銀器就變了臉。他面色複雜地將凌冽上下一個打量,轉頭沖身後的幾個百越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沒多一會兒,他們就從外面叫進來一個帶著銅製面具的族人。
這人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血,刀上也是血淋淋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冽,而後“嘖”了一句,轉身沖身後的百越武士們吩咐兩句,自己上前來一把刀架上了凌冽的脖子。
凌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則是惡意地沖凌冽說了一大堆苗語。
元宵正想發作,凌冽卻在銅面具轉身的時候,沖他丟了個眼神,示意元宵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