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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一直站在城門邊的烏宇恬風,卻十分清楚地看到了:那“小男孩”的腰部往下,全是閃爍著黑光的鱗片,鱗片之下則是一條長長的蛟尾,蜿蜒著、不知盤桓到何處。
烏宇恬風眯眼,仰頭看了黑苗巫首一眼。
而趴在水池中一直笑嘻嘻的小男孩,卻忽然赤紅了雙目,以奇怪的角度張大口,尖利而帶有腐臭味兒的牙齒咔嚓一聲就咬掉了阿奴律國王的一條手臂。
鮮血噴湧出來,這時候,阿奴律才看到小男孩身下的異樣。
他愣了半晌,捂著冒血的肩膀、慘呼著滾到地上。
“小男孩”叼著“父親”的斷肢,竟還能咯咯直笑,更當著眾人,將一整條人手嚼碎吃入腹內。
阿奴律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慘白著臉、轉頭雙眸滲血地瞪向黑苗巫首:“你……你對瑟達做、做了什麼?!”
黑苗巫首根本沒理他,只張開雙臂迎風而立:“爾等凡軀,都將成為龍神的祭品!都是我黑苗重掌南境的助益!來吧,現在向龍神俯首,還來得及——!”
他說著,那個半人半蛟的怪物也隨之騰空而起。
長長的蛟尾掀起巨浪,匯聚而來的烏雲在蒲干王城的上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漩渦中雷光電閃,青光白影在那怪物身邊閃爍,欽敦江水也像煮沸般帶著地面劇震。
烏宇恬風記得,大巫曾說過,南境苗疆在數萬年前,是個神明與凡俗共生同住之所。這裡有蚩尤大神,有游龍、有騰蛟、還有明黃色的鳳,可惜凡俗累年大戰,惹得眾神棄南境而去——
只留下他們苗人的先祖,還有世代守護苗人的五聖物。
如蛟龍,即便是神明,也該沉睡在過往中。
他看著黑苗巫首,終於緩緩抽出了腰側苗刀:“即便是神明,逆天而行,怎配掌管南境?!”
□□手自不用小蠻王再吩咐,紛紛取出羽箭朝蛟骨和黑苗巫首急射。
然而那蛟骨早有準備,長尾一甩,便是順著護城水渠,令欽敦江水暴漲成數丈的浪牆。
烏宇恬風回頭看了一眼那條遍布黑色咒文的異蛟,反手就是一道鉤鎖速度極快地撲上城牆——管你是馭屍術還是神明、騰蛟,處理掉始作俑者,就是最直接的辦法。
顯然,黑苗巫首並沒有想到他會這般蠻幹。
他在馬蒂塔的保護下狼狽後退一步,本想令那異骨過來,結果江面上忽然響起葫蘆笙,一隻龐大的毛蜘蛛攀上了西側的山巒,口中吐出無數道白絲、將那盤桓在空中的蛟龍困住。
而東側的山峰上,則立起一條紫色的巨蠍。
隨著悠揚的曲調,一蹦三跳的黃□□從欽敦江後躍出,兩條靈蛇騰空、直接攔住了蛟骨去路。
烏宇恬風看了五聖一眼,轉頭又劈砍向黑苗巫首。
馬蒂塔勉強同他拆了兩招,之後就根本不是烏宇恬風對手地被揣飛,黑苗巫首的身上瞬間多了好幾個窟窿,他踉蹌著跌坐在地,四手四腳地爬了片刻後,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你還要看熱鬧到什麼時候——?!!!”
烏宇恬風一愣,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勁風。
他急忙矮身一閃,而後就驚訝地看見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阿曼莎。
或者說,屍人阿曼莎。
消失了許久的乾達款步從城樓的一片陰影中走出,他笑眯眯地沖黑苗巫首點點頭道:“先生勿怪,我只是等您向我低頭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一時忘情,就耽擱了一會兒工夫。”
黑苗巫首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屍人阿曼莎一出現,戰場的局勢又發生改變:天空中異蛟同五聖纏鬥、地面上蒲干國士兵和蠻國士兵斗在一處,而那些倒下的屍骸,卻在乾達的操控下、慢慢站起身來——
他們不避刀斧,不知疼痛。
兩側山脊上的弓箭手無法策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已經被紮成刺蝟、渾身都燒成焦炭的屍人,不要命地攻擊同伴。而同伴一旦倒下,沒過多久,就會變成屍人、加入到屍群中去。
成為屍人後,阿曼莎的感官比從前敏銳。
與烏宇恬風交手,赤手空拳的她竟還占了上風。
即便烏宇恬風有刀,她卻一點兒也不知疼痛,仿佛畢生唯一目標就是弄死烏宇恬風。
而乾達看著他憎惡了一輩子的人,同他曾經最疼愛的“女兒”纏鬥,見烏宇恬風當真一點兒情面都不講、數次揮刀想斬下阿曼莎頭顱,他便忍不住諷刺道:“您還真捨得動手,枉費我可憐的代帕痴心戀慕您那麼久——”
烏宇恬風充耳不聞,只專心戰鬥。
無論阿曼莎痴情他與否,這姑娘都曾是南境百姓,如今變成屍人,他得快些結束對方痛苦。
數次的攻擊,也攪得屍人阿曼莎愈發煩躁,她陡然往前一撲,張開嘴就要去咬烏宇恬風。烏宇恬風反應也快,他原地一滾,抬腳將屍人絆倒,手中苗刀當場就契入了阿曼莎的頸項。
可惜,角度並不好,刀無法再深一步。
乾達抿抿嘴,連忙控制屍人阿曼莎後退,讓屍潮上前、攔住烏宇恬風。
烏宇恬風一時難脫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乾達拽著阿曼莎往王庭深處、勃生港的方向跑,“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