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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說影十一今晨來了回信,觀百越準備的兵力,此戰快則半月,慢則需要持續兩三個月甚至半年時間。
這樣長的時間……
凌冽點點頭,已足夠他做很多事。
兩人閒逛到殿閣附近,一路上遇上的蠻國勇士和姑娘們都恭恭敬敬地行禮,期間還遇上了教元宵竹蓀燉雞的阿嬤,她同樣不太會說中原官話,但眼神慈愛、充滿善意。
幾人聊了一會兒,快到中央廣場時,一位殿閣勇士過來叫走了阿嬤。
那勇士在殿閣是伺候洛大人的侍從官,似乎是幾位姑娘在洛大人要用的藍染配料上生了爭議,勇士就過來請老阿嬤去看看。
老人聽完,對著凌冽行禮後,就跟著勇士急匆匆地朝廣場中央走去——
廣場上的刑架已撤下,夏日的陽光將白石地板染成了銀黃,姑娘們架起了染布的人字形高木撐,在一個個大的染料盆中製作要用的藍染。
洛大人。
烏宇洛。
凌冽垂眸,默默將這名字在心中過了一道,他與此人匆匆見過一面,雖說是小蠻王同父異母的兄長,但兩人在外貌上瞧不出一丁點的相似。比起小蠻王那太過出挑的臉,烏宇洛這樣的,或許才是尋常的苗人長相。
小蠻王出征,十分放心地將殿閣的一切都交給了兄長。
這麼兩日來,凌冽見烏宇洛處理政務能力嫻熟,於五部首領中頗有聲望,且殿閣中伺候的老人們、也多與他親近。
即便凌冽知道蠻國的王位是能者居之,但他見過太多兄弟鬩牆的禍事,遠遠看著那群漿洗藍染的姑娘,心中總是說不出的怪異。
穿堂而過的微風捲去了暑熱,也順便吹散了凌冽那點對於小蠻王的憂慮。
他終歸要走,又何必多操這些閒心。
凌冽不想再逛,便想吩咐元宵帶他回去,結果才一開口,就感覺到胸口又一次傳來憋悶的鈍痛,這一次的痛明顯比剛才更劇烈,讓他悶哼一聲,整個人委頓在輪椅里——
冷汗從脊梁骨湧出,汗津津的濕透重衫,恐怖的撕裂感讓凌冽頭皮發麻、眼前一片模糊。
“王爺?!”
元宵原本沒注意到凌冽的異樣,直到他家王爺扣著胸口、整個人蜷縮著彎腰,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兒,小管事急急忙忙繞到前側,只見他家王爺臉色發白、唇色發紫!
“您、您怎麼了?!”
凌冽張了張口,抖著唇想說什麼,喉間卻泛起了一股腥甜,失去意識前,他最後看見的,就是自家小管事一張驚慌失措、血色盡失的臉。
○○○
殿閣,南屋。
烏宇洛、幾位部落首領,還有殿閣上下不少伺候的侍從都焦急地等在花園中。
巨大的聖靈蛇盤桓在樹梢上,而聖蟾蜍則乖順地趴在阿幼依身邊,阿幼依愁眉不展地趴在石桌邊,面前擱著一籃子新鮮瓜果——她原本是想帶著這些好吃的去找元宵玩的。
凌冽吐血昏過去這件事,在殿閣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幾個在中央廣場染布的姑娘們和那個老嬤嬤被嚇了一跳,元宵請來孫太醫時,蠻國勇士已將此事情通報給了在議事殿內的烏宇洛。
想到弟弟臨行前的囑託,烏宇洛愁得都快將眼前的一片灌木叢薅禿。
偏偏殿閣內精通醫理和毒理的毒醫跟著烏宇恬風出征,剩下幾個巫醫的醫術也不知能不能行。
就在眾人在花園中焦躁地團團轉時,南屋的房門被從里推開,烏宇洛急急回頭,卻見那個從中原來的老大夫走出,目光焦躁地在人群中一掃,然後就停在了巨大聖蟾蜍身旁,“那個……小姑娘?”
阿幼依一愣,“窩?”
孫太醫點點頭,用目光催促著阿幼依進屋。
屋內,焚燒靈草的香味四溢,阿幼依才走了一步、就被熏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幾個巫醫忙得滿頭大汗,他們將凌冽上身的衣裳剝了個精光,在關鍵的穴位上扎了好多銀針。
可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銀針就肉眼可見地黑了許多。
這次,不用任何人說明,阿幼依就撲上前去,“怎麼還有蠱蟲?!”
她說的苗語,元宵和孫太醫聽不大懂,但幾個巫醫卻訕訕地擦著汗後退,“華邑姆身邊的侍從官剛剛說,是您曾經、曾經在他身上下蠱,所以、所以這蠱蟲可能只有您才能解……”
“我下的是子母蠱,又不是毒蠱!”阿幼依也急了,她上前,伸出小手探了探凌冽的頸側,臉上的表情愈發古怪而沉重,“……怎會?”
子母蠱無毒,更多是繾綣和守護。
何況小蠻王在狠狠和她……打過一架後,就選擇了用放血的方式祛除了子蠱。
按理說,現在凌冽的身上應該沒有任何蠱蟲,也不應該產生這樣被蠱蟲反噬的症候。但偏偏,剛才阿幼依從凌冽的血脈中,就是探知到了一條小小的蠱蟲。
甚至,因為是她放出的蠱蟲,作亂的小蟲甚至隔著凌冽頸側的肌膚,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子蠱竟然沒死?
這事離奇得超出了阿幼依所有的認知範疇,小姑娘僵了半晌,猶豫著開口將眼前的一切同那位白鬍子老先生解釋清楚。
孫太醫聽完,當機立斷,他拍了拍元宵的肩膀,“去簡單收拾下王爺的東西,我們去前線找毒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