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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這次,影十一終於壓抑不住,他忍不住地笑出聲,再看索納西那頂著滿身傷還凶神惡煞的樣子就更想笑,反正都笑出來了,他乾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索納西氣極,“笑森莫,有、有森莫好笑的?!”
“……”影十一忍了一下,最終沒忍住,眼淚都笑出來:這什麼稀爛的官話。
索納西大概也知道影十一是在笑他的口音,他氣鼓鼓地瞪了對方一會兒,然後嘰里咕嚕說了好大一堆苗語,仗著影十一聽不懂,惡狠狠地罵了好多髒話。
影十一笑夠了,二十多年來,他可頭一次這樣開懷。
索納西瞪著他,手中的苗刀卻沒有鬆開,他的皮膚真的很白,在月下隱隱浮著白光。他認真地看著影十一道:“泥是華邑姆的人,窩不能傷泥,但要控制泥的話,窩早給你下蠱了。泥功夫不錯,素個英雄,所以窩希望泥能發誓,信守承諾。”
下蠱?
影十一愣了愣,他慢慢不笑了——
他的身手確實在小勇士之上,他也一直收著力道。然而,他忽略了索納西是苗人,驅蟲御蠱、懂得用毒。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讓著對方,卻沒想,對方也在讓著自己。
影十一僵了半晌,終於妥協,他慢慢抬起右手,三指衝上,“我發誓。”
索納西看著他,想了想,算是認可了這句簡短的誓言,他一骨碌翻身起來,然後沖躺在地上的影十一伸出手,“窩相信泥。”
影十一看著那隻白皙小巧的手掌,伸出手、借著對方的力道站起來。兩人在月下對視了一眼,而後都笑了。
蹲在林中的幾個影衛面面相覷,倒不知他們隊長這是在做什麼了——
○○○
次日,蠻國大軍開拔,將營帳駐紮到了桂山附近。
索納西帶著傷來見過凌冽,解釋說之前是遇上了伏擊,凌冽沒起疑,只讓他好生休息,教習的事可以等他傷好再繼續。
殺手這幾日又來過幾次,都沒能靠近營帳就被王府影衛和蠻國勇士格殺。
除了之前被烏宇恬風捉住審問的一個,剩下的這群皆是在失敗後就選擇了服毒自盡。沒有給王府影衛留下半點線索,不過影十一對這些殺手的來歷心中多少有些猜測:
戎狄內亂,太后重病。
如今夏暑過半、八月將近,每年這時候的秋闈都會點上兩個新的寒門舉子。
這群人身後雖無大家族撐腰,但初生牛犢不怕虎,總會在朝堂上弄出些動靜。小皇帝苦外戚專權日久,肯定要借著秋闈和之後十月份的磨勘給舒家等幾個京中大族出點難題。
這些殺手,多半是坐不住的舒家人派來的。
因為舒家雖遠在京城,但他們家的姻親干係卻盤根錯節,宣城以西的幾個武將多少都是舒氏的裙帶關係,最易受到舒家擺布、派殺手行刺。
影十一看著帳前耳廓微紅、同烏宇恬風推拒著一塊燒肉的王爺,決定還是不要稟這些煩心事了——
王爺難得一笑。
何況,他想起月下那個兇巴巴的小東西,忍不住笑:南境苗疆,也沒什麼不好。
……
“我真不想吃。”
“次嘛,鍋鍋你這一餐飯都沒吃一塊肉肉。”
“……我早上喝過雞湯了。”
“雞湯和燒稚雞肉是不一樣噠!而且這稚雞是我親手獵來的,鍋鍋當真不次一點嗎?”
“……”凌冽嘆了一口氣,妥協了,“那你換塊小些的。”
烏宇恬風笑起來,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塊最嫩的胸|脯|肉放到凌冽碗中,他托著雙腮,眼睛都彎成一道縫兒,“窩就知道霜庭哥哥墜好了!”
凌冽沒說話,旁邊的元宵卻已經看不下去地砸了碗。
小管事氣呼呼地站起身來,回到帳篷內繼續抄他的大字,順便又在他的小本子上記了一筆:公狐狸精好會撒嬌,王爺根本拿他沒轍,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當然,烏宇恬風這遭撒嬌,並不是只簡單想哄凌冽多吃點肉這麼簡單。
他晨起和勇士們在附近操練,無意中發現了這隻毛色漂亮的野山雞,追山雞的時候,又意外在鳳靈塢中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地洞,地洞的入口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盡頭則是一大片開闊的地下溫泉。
溫泉附近的洞壁被水流天然侵蝕成了個上圓、下方的屋室,半圓形的穹頂上正好開了個洞,光線透下來,灑落在下方的幾眼池水中,大大小小的池子遍布,最大一個呈月牙形,其他小的幾個能容一人跳入。
烏宇恬風讓桂山兩部的人在裡頭仔細勘察,確認無危險後,就想邀凌冽過來泡泡。
距離上次他們去熱海溫泉,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時間。
他知道他們家的漂亮哥哥畏寒,雙腿不能動,也讓他體涼。這泉水摸上去滑滑的,他問過毒醫和那位中原來的大夫,兩人都說多泡熱湯對凌冽的身體恢復有好處。
所以,他想凌冽多吃一點,泡熱湯時體力不足容易昏厥。
聽小蠻王講完來龍去脈,凌冽倒沒想到在鳳靈塢中還能遇上溫泉,念及那溫熱的池水,他點了點頭,本想叫上元宵一起,又被小蠻王用“小管事還在寫大字、您是不準備讓他睡覺”等等給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