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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苗疆先祖留下來的一些廢棄神廟,烏宇恬風說這座島嶼原有一座陸橋與鶴拓城相連,後來因為地震而導致陸橋斷裂、周圍的陸地下陷,加上榆川水流湍急,漸漸就讓這座小山孤立在了榆川中央。
山間的草木與鶴拓城內相似又不同,凌冽的輪椅被烏宇恬風放在船上,他自己穩穩地抱著凌冽在山道上走,順便將那些廢棄神廟中的神明,一一敘說給凌冽聽。
可憐大錦北寧王這麼大的人,比這個抱著他的小蠻子還要年長上五歲,最終還是被這些說給孩子聽的神話故事吸引,相信了苗疆先祖關于楓木、蝴蝶阿娘、蚩尤大神的傳說。
山巔上最高處的神廟基底由白石打造,上端木製的結構被天火燒毀,斷垣殘壁中的蚩尤神像也只剩下了半截殘軀,開闊的前殿內翻倒著幾隻獸紋面石鼓,破碎的白石上,爬滿了青翠的綠藤蘿。
烏宇恬風抱著凌冽,沖大神的殘碑揖了揖,然後小聲地祈禱著什麼。
凌冽攀著他的肩膀,遙遙看著那神廟中靜謐的一切,他閉上眼睛,也虔誠而小心地在心中道了一句感謝。
兩人逛了一圈下來,原打算回到鶴拓城內用午飯,結果靠近了小船才發現那頭吊睛白額的大老虎竟也跟著他們來到了島上,大老虎親昵地蹭了蹭烏宇恬風的長腿,然後嗷嗚一聲,示意他們去看船艙。
船艙上,那隻被他們救下來的小雪豹,正費勁地用自己的牙齒和爪子在同一條比它身體還大的黑魚對抗。這條黑魚明顯是大老虎從榆川中捕捉上來的,連上尾鰭比小雪豹還要長。
大魚因為失水,不斷地在船艙上拍打著魚尾蹦跳著掙扎。而小雪豹則是像個盡忠職守的勇士,費勁兒地用儘自己全部力量守護著它的“老師”、“阿媽”捕捉過來的獵物。
它的絨毛被打濕了,受傷的前爪也不算太靈便,但那努力的模樣,還是瞬間就讓凌冽笑出了聲。
小雪豹被驚動,渾身的毛都蓬起來,它偏偏頭,轉著黑色的小眼睛看向他們。而那條大魚也趁機狠狠地一甩尾,從它小小的身子下一躍飛出去老遠,濕漉漉的尾巴狠狠地抽了小雪豹一下。
本就炸毛的小崽子被這一下嚇得不輕,嗷喵一聲就彈飛起老高來。
大老虎轉了轉黃色的眼睛,嗷嗷吼了一聲便跳上船,狠狠兩爪將那條搗亂的黑魚拍暈制服,然後低下頭去叼住小雪豹的後頸皮將它拎起,然後一下下舔去它身上是濕漉漉的水跡。
小傢伙還懵著,一下沒站穩,又被大老虎舔翻在地。
也不知是不是凌冽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頭吊睛白額的老虎在小雪豹倒下後,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它乾脆也趴下來,將小白糰子攏在了自己懷中,一下下認真地舔平它身上炸開的雪絨。
烏宇恬風看了看大老虎和小雪豹,也不知道它們是怎樣偷偷混上的船,他無奈地走上前去,先將凌冽穩穩噹噹地安放在輪椅上,然後才撓撓大老虎的腦袋,指著那條大魚問,“這算是,賄賂?”
大老虎用金色的獸瞳看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舔小雪豹的毛。
烏宇恬風見它這般裝糊塗,便知道這一切都是大老虎帶著小崽子作怪,大約是阿虎自己一個人帶孩子無聊了,就想著要蹭到他身邊來。
想想阿虎從夯特節結束那天就任勞任怨,烏宇恬風看看那隻躺在阿虎懷中懵懵懂懂又捉著阿虎的鬍鬚玩的小東西,最終嘆了一口氣,他也不能過河拆橋——讓阿虎失望。
於是,他轉頭看向凌冽:“哥哥,今天我們就留在島上用午飯如何?”
凌冽看看那條黑魚,又看看一大一小兩隻大貓,笑著點點頭:“好啊。”
榆川中的黑魚算是斑鱧的一種,食肉、喜藏匿於水草和泥沼內,春夏秋三季都活躍地遊動在水面上層、捕捉其他魚類的魚苗和蝦蟹卵為食。而冬季的黑魚多潛藏在深層的水底,也不知這明顯是山中百獸之王的大老虎,如何潛入水中、捉到這樣大的一條魚。
凌冽想著自己從前在書中看過的斑鱧習性,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撓了撓大老虎的腦袋,誇了一句“阿虎真棒”。
結果,這頭明明已成年的大老虎、剛才還穩重老練“嫌棄”小雪豹的大老虎,只愣了一瞬,然後它便一個翻身,伸長了前後爪、對著凌冽露出了白色肚皮。
躺在大老虎懷中的小雪豹,也因為它突如其來的動作被掀翻在地。
小白糰子委屈地“嗚嗚”兩聲,而後看見大老虎這般,又動動鼻子、從空氣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它從甲板上爬起來,湊到凌冽面前嗅嗅,終於找到了那個救了它性命的“好怪物”。
小崽子看看凌冽雙腿的上的絨毯,然後又低頭丈量了一下從地面到那裡的距離,它後退兩步,兩隻後腿一躍就跳到凌冽懷中。
凌冽被它嚇了一跳,一時有些無措。
小雪豹卻自來熟地用腦袋蹭蹭凌冽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後在他膝上轉了兩個圈,自然而然地窩下了。
它這般動作,讓躺在地上的大老虎瞪圓了眼睛,它僵了半晌,而後一個翻身爬起來,衝著那小雪糰子呲了呲牙,最後又妄圖將大腦袋也拱入凌冽懷裡——
凌冽被這兩隻“貓兒”鬧得忍不住直笑,一手要護著小雪豹、一手卻應接不暇地要摸著大老虎的腦袋,“阿虎,餵——別鬧,別鬧我……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