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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下意識後退一步,戒備道:“……不許再那般抱我!”
狗狗的尾巴頓了頓,不存在的一對大耳朵耷拉下來,有些委屈地又喚他一次,不過換成了拖長聲的:“霜庭哥哥——”
凌冽拗不過,最終選擇以攻為守,主動上前沖烏宇恬風伸出手臂,“你背我。”
單純質樸的南境蠻人,最終敗給了狡猾的中原人。
烏宇恬風的眼睛又亮起來,唇畔的梨渦都若隱若現,他上前,在凌冽面前蹲下,乖乖將滿頭金捲髮順到了胸前,而凌冽則是伏上去,好好地圈緊了小蠻王的脖子。
一段路,凌冽將自己的決定告訴烏宇恬風。
出乎意料的,小蠻子沒有反對,他只皺皺眉道:“哥哥保證他不會當逃兵就好。”
想到前世,舒明義戰至最後一刻,熊熊烈火焚身、背上插|滿箭|簇,他手持□□一步未退,最終被攻上城樓的戎狄武士削斷四肢,砍下頭顱、掛上城樓。
凌冽閉了閉眼睛,“他……不會。”
烏宇恬風側過臉來看他一眼,然後笑著將人往上託了托,“哥哥信他,那我就信他,哥哥的眼光總不會差。”
凌冽勾了勾嘴角,“哦,你又知道了?”
“那當然,”烏宇恬風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在凌冽看不到的地方變成了兩抹綠色的小月牙,“哥哥喜歡我,而我那麼好看,足以證明——哥哥的眼光好得很,看人一定不會差。”
“……”凌冽輕輕揪了揪他的耳廓,“小不要臉。”
而烏宇恬風只是嘻嘻笑著任他揪,腳步很穩地將他帶回了中軍帳。
暖黃的大月亮灑下重重銀紗,清淺月光碎在青草河灘上,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他們交疊的背影,被水波曳得老長老長——
○○○
蜀中亂局平定,叛軍惡首伏誅。
這等好消息讓蜀中百姓聚集到利州附近慶賀了三天,利州城主被流民裹挾著開放了糧倉,將半數的東西都送給了蠻國大軍,百姓沒有朝臣和武將那麼多的顧及,他們只認給他們帶來安寧的人。
一直到離開了利州境,凌冽才松乏下來,放任自己靠回了烏宇恬風懷中。
他不比小蠻子“惡名在外”,大錦北寧王雖威名赫赫,卻也不能當真一直對中原百姓擺冷臉。
烏宇恬風接住他,順手從旁取來一碗飄著鮮花的酸梅湯,他眸色偏沉,多少有些吃味:他家漂亮哥哥笑起來這樣好看,他一點也不想分享給這群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外人看。
於是,他沒話找話,“哥哥從前不也經常打勝仗麼?”
“唔?”凌冽將酸甜的湯汁咽下肚,“鎮北軍中勝敗參半,再說,軍中打了勝仗多是郭老將軍前去接受封賞,我不喜歡那場合,都尋藉口躲了。”
烏宇恬風想到凌冽就是看不慣養母和哥哥為人,才會跟著郭雲老將軍北上的,心裡一酸,便換了個話題道:“聽哥哥之前說,鎮北軍當年是因為求援失敗,才會全軍覆沒,而且那個求援的人好像還活著?”
他沒由來提起韓鄉晨,凌冽也有些意外。
不過兩人心意相通,凌冽稍一思忖,便知道小蠻子這是擔心他想多,便順勢說起近日從密信上得來的韓鄉晨消息:
這人當真有意思,害死恩師一家和二十萬鎮北軍後,腆著臉在雲州苟活,面兒上看是心懷愧疚、只當個城門守衛,背地裡卻有錢迎娶雲州名妓。
表面上豪擲千金替李紅雪贖身,成婚多年卻只帶著人住在雲州破爛的瓦房裡,膝下無一兒半女,影衛去查時,附近的鄉親鄰里更說這位韓鄉晨苛待妻子,總是夜不歸宿、不是個東西。
戎狄來犯,雲州城門守衛悉數戰死。
這韓鄉晨又一次苟且偷生,連李紅雪都沒顧上,甚至都沒回家收拾行李,直接打馬往京城去。
到了京城,京中的影衛徹查,消息晚到了半個月。
只說這韓鄉晨入京後就直撲妹妹和妹夫家裡,讓他們收拾行囊細軟,再帶上老母親,不由分說地將人連夜帶出京,護送著他們送到了江南安頓。
那韓家老夫人賃的房子,本就在黃憂勤的走狗名下,韓鄉晨此舉,倒像是一早知曉黃憂勤戎狄奸細身份,擔憂戎狄破城後屠城,害了他家人性命。
烏宇恬風皺眉,忍不住罵道:“小人行徑。”
凌冽卻只撇撇嘴,繼續道:“將母親和妹妹一家安頓好後,韓鄉晨獨自折返,影衛跟著他,見他隱姓埋名、一人一馬地參與到了百姓自發組織的義軍中。”
“……他有病?”烏宇恬風忍不住了。
凌冽聳聳肩,其實韓鄉晨這個人他一直挺看不透的:
在軍中,他雖膽小,卻不怕事。不經逗、愛臉紅,逢戰卻也都沖在第一位。郭家老夫人尹氏給他說親,他也是認認真真地去見姑娘,然後因笨嘴拙舌而告吹。
韓鄉晨很矛盾,仿佛從雲州求援開始,他就變成了兩個人。
一個是鎮北軍中,凌冽熟悉的韓鄉晨,一個是那個成為了黃憂勤走狗,能豪擲千金、替名妓贖身,趨炎附勢的韓鄉晨。
“可惜,韓鄉晨在義軍中也被人認出來,他輾轉離開後,影衛一時也沒找到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