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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以為,乾達和黑苗巫首隻滿足於,馭屍嗎……?”圖魯耶笑了兩聲後,臉上的濃瘡忽然像沸騰一樣冒出大泡,他登時瞪大了眼睛,渾身劇烈抽搐起來,口中發出了滲人的慘呼。
毒醫一愣,而後飛快上前,撥開了隨身的罐子,一隻紫色蠍子爬出,飛速蟄了圖魯耶一下。
圖魯耶滿是爛瘡的臉上迅速浮起了一層醬紫,而後那一團團血肉連帶著外皮上黑色的濃瘡脫落,圖魯耶的慘叫聲更大,卻在一陣虛脫後,漸漸恢復了神志。
“……”他虛虛地喘了兩口氣,看向毒醫的眼神中原是怨憤,“你……還給我下毒?!”
毒醫冷哼一聲:“不用劇毒你死定了。”
圖魯耶卻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話一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肉塊更多地脫落,他眼睛血紅,“死?我現在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啊?!又有什麼分別?!”
毒醫聳聳肩,一點兒沒被他駭住,“想死挺容易,但就看你死前,想不想向那些害死你的人報仇了。”
圖魯耶的胸膛起起伏伏,眼中閃過數抹情緒,最後他咬咬牙,還是道出了實情。
黑苗巫首一直想利用《馭屍術》操控屍群,重現數年前屍人橫行南境的盛況;而乾達拿著半本《馭屍術》反覆試驗、反覆失敗,最終與黑苗巫首產生了分歧——
他對操控屍骸、白骨不再那麼感興趣,反而生出了將活人直接製成強大“武器”之念。
他開始背著黑苗巫首用俘虜做試驗,但都不算成功,那些被他用蠱毒培育出來的屍人各有各的缺陷:有的力量強大卻不長命,有的服下蠱毒就爆體而亡,有的瘋狂失控、險些當場啃噬乾達……
圖魯耶算比較幸運的,乾達給他下得蠱毒分量不多,沒讓他當場橫死。
他趁著螳螂山開戰時逃出來,在身體變得愈發虛弱前,圖魯耶意外發現了自己能夠短暫地操控屍人,讓那些“死屍”聽他的話行動,可惜,時效卻非常有限。
說了這麼多,圖魯耶虛弱地長喘氣,他低了低頭,“我……就知道這麼多。”
他臉上的血肉掉得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的白骨,毒醫擰了擰眉,思慮片刻後,還是將摩蓮城主的話帶了給他:“你阿兄……我是說,花園城主,希望我們還是將你送回去。”
圖魯耶一愣,拉滿了詭異紫色血絲的眼瞳動了動,而後他嗤笑一聲,“……誰要他假好心。”
毒醫還想說什麼,圖魯耶口中就湧出了好大一灘黑血。
血順著他那張殘破不堪的臉龐緩緩滴落,黏稠濃黑的血珠落在衣衫上,竟嘶地一聲燙出個大洞。毒醫忙戒備地帶著眾人後退——
只見那黑血將圖魯耶身上的衣服燒穿大半後,就像什麼活物般,極快地融入了泥土。
毒醫從未見過如此奇異場面,半刻後,他小心上前,卻發現圖魯耶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
眾人沉默間,簾帳翻動——
見進來之人是凌冽,伊赤姆多少露出幾分尷尬,“……王爺。”
渾不知情的毒醫和其他人,則是下意識擋住圖魯耶,沖凌冽行禮:“華邑姆”。
軍帳內有濃郁的血腥味、焦臭味,凌冽皺眉,取出巾帕來掩住口鼻:
“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毒醫立刻將圖魯耶之事複述了一道。
凌冽忍著反胃噁心,遙遙看了一眼圖魯耶的殘屍:乾達愈發喪心病狂,從“馭”屍變成了“造”屍。逆天而為、生靈塗炭。
正巧伊赤姆問他拿主意,凌冽便道:“圖魯耶的屍身,還要勞煩毒醫和孫老兩位看看,若無其他線索,便還是送還給摩蓮城吧。至於之後如何應對黑苗和乾達……”他頓了頓,往後看了一眼大帳方向,“還是等他睡醒再說吧。”
眼下是午後,日光郎朗、天高雲淡。
毒醫幾個聽得此說,只奇怪大王近日如何這般躲懶,而知曉前因後果的伊赤姆大叔卻由這一句話漲紅了臉,忍不住地嗆咳起來——
“誒?你這是怎麼了?”毒醫急急幫他順氣,“不會是中毒了吧?”
伊赤姆擺擺手,卻咳得更重,眼角都憋出幾分紅,他同站在凌冽身後的元宵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湧起相似的情緒。
大叔心下鬱郁,更忍不住在心中老淚縱橫:像大王那般好的體力,竟會被折騰得昏睡過去!大錦北寧王,當真無愧是威震四境的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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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山以南,淙淙流水湧入南洋。
叢山峻岭內,隱約立著一樁深灰色的尖頂石質小樓,石樓在墨綠的茂林中顯得有些突兀,窗戶不糊紙,而是五顏六色地拼貼了許多來自異邦的琉璃碎片,看上去色彩十分鮮艷。
石樓正門是上尖下方的拱門,木製漆黃的大門上,雕刻著繁複的花葉紋,中央鏤空的四扇分窗上,則刻著縱橫交錯的十字。
整一棟小樓被環抱在茂密的叢林內,但它的後院內,卻整整齊齊栽種著不少瓜果蔬菜。
乾達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於完全陌生的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