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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王實甫*, 也寫不出《貪歡報》*, 找不到那等“青鸞兩跨、丹鳳雙騎”,“雨撥雲撩、重整藍橋之會*”的妙句——既能附庸風雅, 又能惹情牽意動、生無限曖昧繾綣。
他只會用最質樸的動詞:如抽如插, 如操如干。
即便能用貼貼、親親、羞羞等一筆帶過, 卻總不能直抒胸臆,寫盡那點床笫之間的歡情。
烏宇恬風自己給自己惹火,不過羅列“讓哥哥保持心情愉悅”的法子, 就叫他在冬日的寒風中——掌心發燙、渾身冒汗,身上更是騰起一團團的火,像天穹中無限蔓延開的赤色雲霞。
他長舒一口氣, 小心翼翼地將案几上的宣紙疊疊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隨身的布兜里。
等了一會兒,殿閣的小廚房那邊騰起陣陣白色炊煙,烏宇恬風便收拾了案几上的筆墨紙硯、推開門進去叫凌冽,他當然想讓他的漂亮哥哥多睡一會兒,可午睡太久、晚上要頭疼的。
同他離開時不一樣,屋內的凌冽換了個朝里側臥的姿勢,絮絲被拉得很高几乎蓋住了腦袋。
烏宇恬風不疑有他,放下東西後,便湊過去輕輕拍那團被子,“哥哥,起來啦,用過晚飯再睡。而且,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哦——”
躲在被中的凌冽根本沒睡著,他緊緊從里攥著被面,猶豫了很久很久,才深吸一口氣,將剛才聽到的一切按下不提,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
樹屋內還未點燈,紅霞透過窗扇灑落,反襯得一片昏暗中烏宇恬風的綠眸更加明亮。
他看上去很高興,眼角眉梢都透著喜,一邊給乖乖地給凌冽遞衣衫,一邊語調輕快地給凌冽轉達了剛才大巫三人的話——亦是凌冽沒聽到的“前言”。
得知雙腿有救,凌冽披外衫的手微微一頓,下意識垂眸看向自己的足尖。
受傷後,他膝蓋往下的小腿、腳踝、雙足都有知覺,他能感覺到小腿的冰涼,也能感覺到烏宇恬風捧著他的足尖、小心套上鞋襪,但他就是不能控制它們,扭動、用力皆是不能。
他沒感覺到太大的驚喜,只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竟然,還能再站起來?
烏宇恬風給他穿好了長襪,抬頭正好撞見凌冽那懵然的表情,他想了想,便將自己的腦袋擱到了凌冽的雙腿上,目光澄澈地看著凌冽:“哥哥發什麼愣呢,這不是好事麼?”
凌冽看著他,看著他那漂亮如綠寶石的眼睛,看著裡面盛滿的真摯,終於笑了笑,然後伸出手揪了他的臉頰一下。
“唔?”烏宇恬風吃痛,也茫然地眨巴眨巴眼。
凌冽看著他,搖搖頭,彎下眼角,在心裡悄悄罵了句:小王八蛋。
○○○
次日是夯特節的最後一日,這一日上,會舉行南境蠻國全境都矚目的摔跤比賽。
凌冽從前,只在北境的草原上見過戎狄摔跤——兩個魁梧兇悍的漢子、上身打個赤膊,紮下馬步、面露兇相就開始互相攀扯肩膀、腰腹。那動作粗野兇悍,能彰顯戎狄武士的強大力量。
可惜大錦北寧王是個斯文人,實不大欣賞這種貼身肉搏的比賽。
在他看來,論武能有更多更妙的方式:如比劍比槍、如騎射狩獵,這狼狽滾成一團的方式,甚是不美。
站在他身後的烏宇恬風,一邊在偷學元宵幫凌冽順長發的動作,一邊透過銅鏡觀察漂亮哥哥神色。見凌冽眉心微蹙,他便開口直言道:“哥哥是——不想去麼?”
被當面戳穿,凌冽抬手摸了摸鼻子,“……也沒有。”
烏宇恬風不知凌冽那百轉千回的心思,只笑道:“哥哥過去坐著看看就好,若真覺得無聊了,我會找機會陪哥哥開溜的,哥哥不用擔心。”
聽著他們這般對話,元宵心中早沒有一絲波瀾,甚至還拽了烏宇恬風袖子一下,請他幫忙從凌冽的妝奩盒子中挑一根髮帶。
烏宇恬風拿了一條墨藍色雲鶴紋的,然後又衝著銅鏡中的凌冽神神秘秘道:“據說,今年因為大巫提前出關的緣故,奪魁的摔跤王在得到苗刀和金銀等嘉禮外,大巫還會額外實現他一個願望。”
凌冽挑挑眉,南境的大巫在中原朝廷沒有對應的存在:這人近乎神明又並非神明,像是國師,又比蠻王的權力還大。他雖不明白,但端看烏宇恬風那興致盎然的模樣,便也勾起嘴角笑了。
摔跤好不好看另說,能看見這般開心的小傢伙,也算此行不虛。
等元宵給凌冽雙膝上蓋好絨毯,烏宇恬風便哼著輕快小調推凌冽往蒼麓山下趕。一路上,他們遇見了不少各部參賽的勇士,他們臉上塗滿了油彩、腰間則繫著色彩鮮艷的各式腰帶。
烏宇恬風趁機,給凌冽簡單講了講他們南境摔跤的規矩。
勇士們不論男女,登記了姓名便可下場,由抽籤決定的序次分組,在只碰觸對方腰帶的前提下,設法將對手掀翻在地,整個後背著地,便算失敗,三局兩勝,最後留在場上的那一人,稱作“蓋場”的摔跤王*。
“……不論男女?”凌冽瞪大了眼睛。
“嗯,不論男女,”烏宇恬風笑道:“哥哥別小瞧了我們苗疆的阿妹哦,鳳容阿娘年輕時就是蓋場摔跤王呢,她善使巧勁,當時的五部首領都不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