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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信息,對於尋找線索的公差來說,幾乎毫無用處。
從喬家人住過的院子裡走出來,司空一眼就看見竹林旁邊的岩石上坐著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和尚,正晃蕩著兩條小短腿在啃蘋果。
這小和尚大約五六歲的模樣,長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模樣頗為機靈。看見客院的方向有人過來,他連忙從岩石上跳了下來,沒想到動作慌張,僧袍的衣角就被岩石給刮住了。他膝蓋一彎,摔倒在地上,險些來了個臉著地。
司空連忙跑了兩步,將這孩子從地上扶了起來。
小和尚揉揉摔痛的膝蓋,眼睛泛紅,卻強忍著不哭。
司空從地上將沾了灰土的蘋果撿起來,見小和尚眼巴巴的看著他,便又遞給了他,囑咐他說:“去廚房找些清水,沖沖灰土再接著吃。”
小和尚抱住半拉蘋果,紅著眼圈點點頭,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
他說的不是施主,而是哥哥,司空就知道這小傢伙是認識自己的。
司空問他,“你什麼時候見過我?”
小和尚的眼睛就亮了,“上次哥哥回孤雲寺,帶了好些糕餅……還分了一塊紅棗糕給我。”
司空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這兩邊的寺廟相距不遠,他小時候也經常帶著自己的那些兄弟們跑到無量寺來找小夥伴們玩耍。這個小和尚年紀小,正是喜歡跑來跑去的年齡,估計無量寺的僧人們對他也不會管束太嚴格。
司空就笑了,他伸手到懷裡,摸出幾顆糖果遞給了小和尚,“哥哥這次是來查案子的,是公事,沒時間買糕餅。下次來我多買些,讓小石頭給你帶一份兒過來。”
小和尚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呢,伸手接過糖果的時候,臉上還是露出了開心的表情。他問司空,“哥哥你查什麼案子啊?我們寺廟裡沒有案子啊。”
這孩子估計還沒搞明白什麼叫案子。
司空心裡一動,問他,“前幾天有人來上香,就住在竹青院裡的,你知道這事兒嗎?”
小和尚眨巴著大眼睛點點頭。
司空就笑了,“你怎麼知道的?”
小和尚說:“我和師父過去給他們送蠟燭,看見一個小姐姐。小姐姐帶我在院子裡看花,還說要送我新衣裳穿呢。”
司空點點頭。他知道很多大戶人家除了會定期捐些香油錢,還會給寺廟裡捐贈一些僧衣之類的生活用品。
他又問小和尚,“這位小姐姐,是不是叫穎兒?”
小和尚一下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司空又笑,“哥哥還知道這位穎兒姐姐,是跟她的母親一起來的,對不對?”
小和尚驚奇的睜大眼睛,“對,對。穎兒姐姐的母親很和氣呢,還給我甜甜的糕餅吃。不過穎兒姐姐不喜歡她母親。”
“為什麼呢?她母親不是很和氣嗎?”司空覺得,能對寺廟裡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和尚也和顏悅色的人,性格必定不會多刻薄。
小和尚就搖搖頭,“穎兒姐姐說,她母親是後娘,她是為了巴結她父親才對她好的,又不是真正喜歡她。”
司空皺了皺眉。他怎麼覺得,這樣的話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自己的感悟,反倒更像是別人灌輸給她的看法?
“穎兒姐姐說沒說過,她母親不喜歡她的話,是誰說的?”
小和尚想了想,“她身邊的人都這麼說。照顧她的丫鬟婆子,還有她的奶奶、姑姑……哎呀,好多人呢。好多人都這麼說啊。”
司空,“……”
司空不明白喬家的人都是怎麼想的。
在這個時代,喬穎兒一個小姑娘,成長過程中的很多知識、常識、待人接物的規矩,都是要通過“母親”這一角色來獲得的。沒有母親的教養與指導,對於權貴家人的女孩子來說,是不可想像的一件事。
若是鬧出閨中與繼母不合這樣的醜聞,傳出去的話,她以後的婚嫁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蘇琳的父親位至三品,家教毋庸置疑。而且她的家庭對她的培養也足夠她承擔起教養子女的責任。
但現在的情況是喬家的人不但隱隱的聯起手來排斥她,並且還把這種意圖,灌輸給了喬穎兒。
司空轉頭去看鳳隨。
小和尚也好奇的打量鳳隨和他身邊的侍衛。大約是鳳隨氣質太冷的緣故,小和尚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幾分瑟縮的神氣。
鳳隨點點頭,帶著侍衛朝前院走去。
這個時候,只留下司空一個人,反而更有可能從小和尚的嘴裡問出一些喬家的私密事。
果然見到鳳隨等人離開,小和尚也放鬆了許多。他見司空半蹲在他面前,還走過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空乾脆席地而坐,將小和尚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前世的時候曾經聽說過,小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是需要得到父母長輩的愛撫的。比如親親抱抱,或者摸摸腦袋,這樣的肢體接觸,會給孩子帶來安全感,有助於他們的心智更加健全的發育。
但對他們這些被收養在寺廟裡的孤兒來說,這一條,其實是很難得到滿足的。和尚們都是方外之人,對於這些孩子,他們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餵飽他們,將他們順利的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