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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冷不防聽司空提起這個人,鳳隨才驚覺趙玉的表現太溫順了,以至於西京城裡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竟然也沒想過要對趙玉多加關注。
主要是京城裡分出一隻眼睛關注趙玉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家免不了都有一種“別人在看著他,我就能稍稍分分神”這樣的心理。
鳳隨輕嘆,“大意了。”
陳原禮問他,“我們現在怎麼做?”
“這些,你們心裡有數就好。”鳳隨指了指他們手中傳閱的軍報,“至於衙門這邊……還是等一等吧。”
等等看薛千山那邊有什麼反應。
另外,鳳隨還想找個機會,近距離的觀察一下廣平王留在西京城裡做質子的那個溫順又懂事的兒子。
第98章 護短
司空沉默的將手裡的軍報交了回去。
真正身處這個時代,司空才知道所謂的“改變”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崇佑帝想要取消歲貢,或者說,在大宋朝的版圖之內,但凡有點兒血性的人,就沒人樂意看到自己的國家卑躬屈膝的給敵國送銀子,送這送那,以換取一時的平安。
而這換來的平安也並不是那麼牢靠的。
遼人又有什麼信用呢?
他們高興了就扮演一下友好鄰邦,不高興了就帶著人闖過邊境線燒殺擄掠,一回頭又將這些惡行推到了草原上流浪的那些不服遼人管束的小部落,或者流寇的頭上。
瓦橋關戰役的勝利,河間的收復,以及鳳家軍在燕州的勝利,讓這個時代的人看到了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希望。
但這希望也帶給鳳家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司空想不通,朝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出取消歲貢的想法——不是說這樣想不對,而是時機明顯不對。
遼人目前還牢牢占據著燕雲十六州超過一半兒上的關卡,兵強馬壯,且對大宋的領土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跟他們談取消歲貢,用腳丫子想人家也不可能答應。
到了嘴裡的肉,憑什麼讓豺狼吐出來?
想跟豺狼談條件,首要條件就是得把它們打服,打得他們沒有還手之力。
只有在武力上占據優勢,這才有了可以談判的基礎。否則人家有兵,咱們這邊只帶著幾張嘴就想讓人家放掉現成的獵物……
那不是做夢嗎?!
鳳隨接過他手中軍報,抬頭,見司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不由一笑,“想什麼?”
司空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覺得鳳隨對於北方的戰況更為了解,他都能想到的事,鳳隨沒理由想不到。
鳳隨卻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你們先回去,司空留下。”
書房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貫節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對鳳隨說:“小廚房今晚煮的是餛飩。”
“原禮他們那邊送了嗎?”
貫節忙說:“已經送過去了。”
鳳隨點頭,讓他先退下,自己拉著司空在圓桌邊坐下,“剛才我說的事,你有什麼想法?”
司空從他手中接過小碗,覺得自己已經冷靜了許多,便問道:“大人可是想著,找機會了解一下燕州現如今的情況吧?”
鳳隨點了點頭,眼裡露出思索的神色,“打下燕州,沒有錯。只是後面的路,更難走了。”
燕雲十六州是大宋在北方邊境的咽喉,而這一道防線,唯有河間一帶是探入南方腹地的一片犬牙狀的土地。
鳳家軍正是以瀛洲作為突破口,進而將整個河間收入囊中。而燕州一戰,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戰。
“打下燕州,有利有弊。”鳳隨娓娓道來,明亮的雙眸在搖曳的燭光里透出幾分難得的溫和,“燕州在我們手中,順、檀、薊三州對於遼人來說,便如同折斷了的手臂。但燕州以西卻還在遼人手中,新州、雲台都屯有重兵……燕州一動,便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所以拿下燕州,最困難的時刻才真正到來。
若能進一步,將順、檀、薊三州也收入大宋版圖,燕雲十六州的防線相當於一半兒都已經歸入自己人手中。
如若不然,只怕已經拿在手中的河間數州也岌岌可危。
司空若有所思。
鳳家如今處境艱難,但若是火器局的研發工作能有所突破,那不單是鳳家,整個北方局勢都能夠得以扭轉。
鳳隨夾了一個小包子放到司空面前的小碟子裡,笑著說:“你這會兒一定在想,我為什麼看重你吧?”
他說著,視線往旁邊的書櫃裡掃了一眼。
司空之前畫的那些圖紙和一堆他看不懂的計算公式都被他仔仔細細地收了起來。這樣重要的東西,他不會讓司空隨便帶出去的。要畫圖,要做計算,司空隨時可以來內書房,但這些東西是絕不能流出內書房的。
司空也不覺得自己的長處被人看到有什麼不對。哪怕這硬要扯上利用,那首先也是對他這個人的肯定。
他要是沒有能力,還有什麼被人利用的價值?
司空笑了笑說:“如果我可以做些什麼,但我卻出於這樣那樣的顧慮沒有去做……那才是讓人沒法原諒的事。”
見他說的坦然,鳳隨的眼神也柔軟了下來,“起初見你,只覺得你膽大心細。至於後來發現你身上的種種過人之處,實話實說,那實在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