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平時這個半人多高的櫃檯就立在大廳的一角,會有一個管事一直守在櫃檯的後面,隨時關注著大廳里的動靜,及時指揮著賭坊里的諸多夥計、打手來解決各種突發問題。但此刻,這個櫃檯卻被移開,露出了下方一個長寬不足七十公分的洞口。
洞口並不大,那些背著背簍的民夫,只能一個一個從這裡走進去,放下背簍走出來之後,下一個人才能夠進去。
他們像是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一個個低垂著腦袋,默不作聲的跟隨著自己前方的人。仿佛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失去了自己思考的能力,成為了最合格的提線木偶,只知道按照別人的命令來行事。
輪到司空,他小心地順著台階往下走。
地洞的高度不到兩米,有些轉彎的地方,司空這樣的高個子需要稍微彎一下腰。越往下走,司空越是感覺到地下與外界的溫度差。
這裡要比外面更暖和一些,空氣裡帶著土腥氣,還有另外的一種複雜的味道,有些嗆人,司空在其中分辨出了硫磺,和一種特殊的油脂的味道。
這種油脂,陳原禮他們有時也會用來保養自己的兵器。
司空有些驚訝,又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通明賭坊並不是一個特別合適的藏東西的地方。
這裡人來人往,像夜半三更搬運東西這種事,其實並不能真正做到瞞過所有的人。
暴露的風險太大了。
司空心想,除非這裡只是一個臨時的中轉站,或者,出了什麼緊急的情況,需要幕後的人臨時徵用這個不怎麼嚴密的中轉站來做一個緩衝。
微弱的螢光從下方傳來,司空的視野之中漸漸展開了一個面積在二三十平的洞窟。洞窟的頂端垂著一粒龍眼大小的明珠,在一團漆黑的洞窟里散發著微弱又迷人的亮光。
而在明珠之下,則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幾十個背簍。
司空放下自己的背簍,手腳極快地掀開了不遠處的背簍上覆蓋著的草墊,就見下面是幾件被厚軟的稻草包裹起來的東西。司空伸手在稻草墊上摳了摳,覺得裡面的東西堅硬、冰冷,像是某種金屬製成的零件。
司空將他摳開的稻草小心翼翼地往下按了按,將它恢復成之前的樣子,然後他掀開了另外一個背簍里的草墊子,裡面同樣是包裹在稻草里的金屬零件。
或許他們這一批人搬運的都是這種東西。
洞口有人不耐煩的喊了一聲,“動作快點!”
司空不敢再耽擱,連忙快步往外走,走到一半兒的時候他心裡微微一動,忽然反應過來他剛才在背簍里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那並不是弓弩,或者他經常接觸的某種武器的零件,而是早期□□的一部分零件:帶著蓋子的藥池,和一種外形簡陋的擊發杆。
司空一瞬間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熱血上涌,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恨不能轉過身去再檢查一下。
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但更加恐懼的,顯然是……他的判斷並沒有出錯。
洞口又有人在催促。
司空腦袋脹痛,指尖也因為太過激動而產生了輕微的麻痹,他勉強按捺住胸腔里一陣一陣湧上來的激流,告誡自己這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好時機。
司空扶著前面的樓梯一級一級地爬了上來。他的腦袋剛剛從洞口探出,就有一柄雪亮的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個嬌媚的女聲輕笑著說:“讓我看看,這位小兄弟又是誰呢?”
第88章 明珠
電光火石間,司空想起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薛千山曾經說過,烈火幫的三當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女人,好像見過她的人都沒有幾個。
此時此刻,能夠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身邊一群人都拿她當頭領的女人,還能是誰呢?
司空只是完全沒想到這個女人還這麼年輕。
司空的視線在雪亮的刀刃上掃了一圈,抬起頭認真打量這位神秘的三當家。
這女子看外表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肌膚如蜜,長著一雙略顯狹長的鳳眼,看著他的神情中帶著三分戲謔,三分慵懶,還有幾分涼薄的狠辣則隱藏在深潭一般的眼波之下,波瀾不興。
她梳著男人式樣的髮髻,髮髻上別著一支青玉梅花簪。髮簪的玉質柔潤,如一汪清水一般,幾朵梅花也雕刻得栩栩如生。
司空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司空。
或許是見慣了男人看到她時流露出垂涎的神色,司空單純直白的打量反而讓她生出了些許新奇的感覺。
三當家的用刀背拍了拍司空的臉,“小子,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張禾呢?”
司空心想,原來那個被他打暈拖走的倒霉蛋叫張禾。
司空眨眨眼,“張兄弟鬧肚子,就換了我。”
說著,他的視線掃過三當家身後的一排壯漢和縮在角落裡手無寸鐵的民夫,再掃一眼門外影影綽綽的壯漢們,暗想這可真是進了賊窩了。
三當家的抿嘴一樂,頗有些嘆為觀止,“小子,你這瞎話可真是張嘴就來啊。鬧肚子?他怕是腦子都要鬧壞了吧?人還活著嗎?”
司空學著她的樣子笑眯眯的答道:“那必然活著。姐姐放心。”
人死了還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