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頁
徐嚴和羅松坐在書案的對面,他們都對司空自己改進的武器感興趣,時不時會提一些小問題。
司空起初還拿了紙筆,將計算的過程展示給他們看。後來就覺得這樣細緻的講解其實就跟對牛彈琴也差不多,就乾脆只挑最簡單的說法來解釋。比如“這裡的弧度要合適,弓弦才會更有勁兒”,或者“這裡不能太粗,會影響速度”之類的。
徐嚴和羅松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司空喊他們過來也不是只圖熱鬧,他們倆幫著司空在房間的一側豎起了一塊木板,司空時不時就會射幾箭,來觀察修改的效果。這個過程,徐嚴和羅松都是很樂意代勞的。
鳳隨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司空的聲音洋洋得意的說:“我師父的手勁沒我大,所以這裡要更好操控才行……”
鳳隨就明白了司空在做什麼。
這把手弩當初在青水庵的時候,鳳隨也見過,對這個小東西與外表不符的強勁功能印象極其深刻。
他此刻聽到司空絮絮叨叨的解釋他是怎麼修改這張手弩,忽然想到司空能夠自如地修改手弩,那麼大型弓弩呢?床弩呢?他懂不懂?
“大人?”
陳原禮剛從外面回來,一進院子就見鳳隨愣愣地站在司空的門外,忍不住詫異的喊了一聲。
鳳隨從沉思中醒過來,招招手,喊著他一起進去了。參觀了一下司空的修改結果,鳳隨就問出了剛才在門口一直琢磨的問題。
司空也想過類似的問題,大型的弓弩,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上,是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的,如果能有所改進,毫無疑問可以提升我方的戰鬥力。
其實這樣的想法,在第一次去北方前線的時候就萌生過,但那時他只是個小兵,能接觸到的最大的官兒就是他們那一隊的隊長。而隊長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麼跟上面多要點兒裝備和糧草。武器的改進,是他完全沒有機會置喙的領域了。
司空問他,“大人不是說有幾個匠人要回西京?不知他們什麼時候能到?”
“按理說年前就該到了,”鳳隨微微皺眉,“過相州的時候遇到大雪,就耽擱了。前幾天有信來,說恐怕要到年後了。”
司空並不著急,這些事請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
“等他們來了,我們研究研究。”司空離開北邊也有一段時間了,他並不知道現在軍中的兵器是不是已經有所改進,或者說改進到了何種程度。這個時候說大話是毫無意義的。
他的態度並不是敷衍,鳳隨也看得出來。
這些事並不是有人就行,還要準備一些材料,關鍵還是要保密。按理說這些事都不歸一個大理寺少卿來管。他做的越多,只怕上面的人越會不高興。
鳳隨正在考慮鳳家的安保問題,就聽陳原禮問司空,“到底排什麼戲?”
鳳隨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只是走了一會兒神,怎麼話題就繞到了排戲上,“誰要排戲?”
“是我,”司空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只是一個想法,想讓師父找人寫個戲本子,這些事估計他懂得多一些。”
“什麼戲?”
司空想了想說:“就是讓看戲的人知道除了遼人,北邊還有更兇殘的部落,弒殺成性,但凡他們經過的地方,連一隻活的耗子都留不下……”
鳳隨心頭一震。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鳳隨心情複雜。
這種事,不該由司空這樣的小老百姓來做。
司空撓撓頭,“我就是想著,普通百姓,除了掙錢養家,閒了還能幹什麼呢?每個人都想過好日子,有了錢就想追求更好的物質享受,想住得更好,吃的更好,玩的更開心……可是這樣的風氣,只會讓我們的人忘記北邊的敵人。”
鳳隨沉默了。
陳原禮等人也默然無語。他們都是從北邊回來的人,邊境的情況,他們比西京城裡的老百姓更清楚。
司空又道:“很多人只知道每年要給遼人送歲貢,只要送去銀子,就能換來邊界的安寧。可是如果有一天這些銀子不夠了呢?如果他們要更多的銀子,而我們掏不起了,又該怎麼辦?”
鳳隨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
居安思危有的時候只是一句空話。在安逸的環境裡生活的久了,人常常會被消磨掉警覺心,只看到眼前的方寸之地。
司空沒有辦法告訴他們,他所想的並不只是如今的邊境,還有百十年後真正的危機。除了從北邊的荒蠻之地南下的金人,還有草原上日漸崛起的蒙古人。
狼這麼多,而自己的同胞,卻還只是沉浸在安逸的幻象里,對漸漸逼近的危險毫無察覺。
“我想請人排戲,”司空很認真的看著鳳隨說:“想在戲裡告訴大家,遼人很可怕,但是除了遼人,我們還有其他的敵人,他們更兇殘,更可怕。我不知道看了戲的人會不會有保護國家的想法,但是看的人多了,至少能讓大家對我們的處境有更清楚的認識,能意識到我們現在的生活其實沒有那麼安穩……”
簡而言之,不能沒有危機意識。
激昂澎湃的熱血冷卻下來之後,司空也冷靜了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蛋,“當然了,這些聽起來都是空話,但是有些事……就算只能起很小的作用,也總要有人去做……我就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