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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拳又快又狠,丁濤只覺得腦子裡翁的一聲響,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兩管鼻血嘩的噴了出來。
丁濤是武將。
將與兵的區別,就是兵要能打,但將要懂得統籌,能把士兵安排到最合適的崗位上,去組成一個高效運作的團體。
所以丁濤自認是一個腦力工作者。
何況他已經快四十的人了,論拳腳是怎麼都不能跟嚴桐這種正值壯年,如狼似虎的士兵相提並論的。
再說以他的職位,他不想動手的時候,誰能逼他動手呢?
嚴桐卻並不覺得解恨,反而被鮮血的顏色所刺激,心頭越發狂暴。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劈手一個耳光,咬牙切齒的罵道:“老王八,說的時候是協助,打起來就成了縮頭烏龜。被你這種王八所害,老子的兄弟死不瞑目!”
嚴桐恨不得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這要是在戰場上,以下犯上,他是別想活了。但此時此刻,嚴桐卻覺得能有機會痛毆這王八一頓,能跟死去的兄弟們說一聲“老子替你們出了一口氣”,哪怕是拼上一條命,也他娘的值了。
嚴桐手勁兒極大,這一耳光打過去,丁濤的半邊臉頰都腫脹起來,牙齒也鬆動了,想要怒罵對他施暴的人,卻只是發出了嗚里嗚嚕的聲音。
他帶來的幾名親兵都被人纏住了,根本沒有辦法搶過來救他。
曹九黎就在丁濤身後,清清楚楚看著這一幕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但他拳腳都被司空鎖死了,根本沖不過去。
司空也不跟他拼命,他只是纏住他,四兩撥千斤一般,將這人困在自己的包圍圈裡。其實在折騰了一整夜之後,他也有些精疲力盡了。這會兒真要讓他跟曹九黎拼命,他也不一定拼得過。
但司空知道,曹溶身邊這個侍衛是有兩下子的,要想痛毆曹溶和丁濤,就必須攔住了曹九黎。
曹九黎簡直要瘋了,他抬手向司空的領口抓去,怒吼道:“我家大人不過是領命行事,他有什麼錯?!”
司空抓住他的手腕,扭身後退,一腳踹在曹九黎的膝窩裡,將他踹得跪倒在地。
“上面的人說一句打狗,你家主子就提刀上陣,再親手將它切成一塊一塊……”司空攥著他的手腕,胳膊肘向前一輪,撞在了曹九黎的太陽穴上,惡狠狠的罵道:“這麼一條懂事的好狗,不打他打誰!”
曹九黎遭受重擊,眼前頓時一黑。
鳳隨將暴怒的嚴桐從地上拉了起來。
嚴桐雙眼通紅,不住的喘著粗氣,顯然還沒有從憤怒之中回過神來。被他按在地上狂毆的丁濤已經鼻青臉腫的看不出人形了。
鳳隨轉頭望向四周,就見曹溶的公事房已經被砸得什麼都不剩了,一眾幫手也都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曹九黎受傷倒是不重,但受傷不重才是司空留給他的最要命的一道傷——主子都快被揍死了,他一個護衛卻手腳齊全,只是受了點兒輕傷,以後曹溶還會不會繼續死心塌地的相信他?
曹溶和丁濤這一對難兄難弟俱是滿臉血地躺在地上,死活不知。但鳳隨知道,大家心裡其實都有數。死是死不了的,頂多斷條腿,在床上躺上幾個月。
打人也是有技巧的,有些傷看著不嚴重,也不至於傷及肺腑,但卻會讓當事人疼到想死。
司空到最後也打紅了眼,他一個人把大門口衝進來拉架的皇城司禁軍的半個小分隊都給干翻了。
當然這也不全是因為司空勇武,而是這場架打到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就算一開始司空給人家造謠偷人什麼的,大家這會兒也都知道了真實的原因。
主要是嚴桐和他手下的那幫傢伙都是直脾氣,一打起來就憋不住火氣,罵罵咧咧的把什麼都嚷嚷出來了。
有個詞兒叫兔死狐悲,大家都是當兵的,稍一代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話說自己在火線上拼命,說好的援軍卻死活不來,眼睜睜看著自己和身邊的同袍被活活耗死……誰樂意攤上這種事兒?
安排這種事情的人簡直比敵人還要壞!
事情越鬧越大,漸漸就有收不住場的趨勢。
到了這個時候,宋朝仁就算再不樂意,也不能不出面了。但他是文官,沒那個力氣把一群打紅了眼的猛獸拉開,至於皇城司還有禁軍的問題……
曹溶不是把他擠兌得只能忙一些內廷雜事嗎?他還要忙著給幾位娘娘的殿裡換馬桶呢,禁軍沒有曹提點的命令,他宋某人使喚不動啊。
這事兒最後還是驚動了大理寺卿和青羽衛防禦使趙柏年,趙柏年親自帶著一隊親兵過來封了皇城司的大門,將打成了一鍋粥的各路人馬分開。
不過趙柏年不想摻和這些事,打架的人一分開,他就讓自己的人退開了,擺明了兩不想幫的意思。
鳳隨的人本來就都是一身血污,再經過這一番混戰,一個個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反而是挨了打的丁濤和曹溶看上去還體面一些,身上臉上沒有那麼多血污和黑灰,至少看得出原來是乾淨的。
這麼一比較,大家就都同情起這一群剛爬下戰場的苦主了。
大理寺卿原本還想批評鳳隨不夠冷靜,御下不嚴,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嚴桐這個鐵塔似的漢子竟然往地上一蹲,抱著腦袋狼哭鬼嚎地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