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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滿朝文武都在讚美公主的謙和孝順,簡直就是大宋朝賢惠女子的典範。
虞道野苦笑著搖搖頭,“他不會認我的。”
是他害了李持盈,怎麼敢厚著臉皮祈求李持盈的兒子原諒他。
“當初不死,是要留著這條命找兒子。”虞道野腳下踉蹌了一下,被宋蕤一把扶住,嘆了口氣說:“如今不死,是捨不得再見不到他……但我欠了阿盈的債,總要還的。”
宋蕤恨鐵不成鋼,“你去守著個長明燈念經算什麼還債?!你去她兒子跟前當狗皮膏藥,追著給他餵飯穿衣,當成祖宗一樣伺候……這才叫還債啊,自韌!腦子用一用啊。”
虞道野,“……”
虞道野把自己代入了宋蕤的假設,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他要真變成狗皮膏藥,那個孩子估計會很無奈吧,說不定還會像個小豹子似的氣鼓鼓的磨爪子。
宋蕤勸不住他,只好退一步,“上車吧,從這裡到十里鎮還老遠呢,總不能就這麼走著過去。”
“怎麼不能。”虞道野反駁他,“當初阿盈就是從山上一步一步走回了西京城。”
她坐著馬車到了山下,拖著沒有恢復的身體上山留下孩子,然後就這麼走著回去赴死。
虞道野一想到她當時是如何的……心灰意冷,就覺得他如今哪怕只是想一想司空是否會原諒他的問題都是罪過。
他不配。
宋蕤還想勸,連要不要先回家,沐浴齋戒,請高僧選一個黃道吉日再出家這種藉口都翻了出來。
“宋叔,別說了,”虞道野打斷了他,“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也都看到了。”
宋蕤說不下去了,陪著他走了一段,忍不住又問,“你要去哪裡出家?”
“孤雲寺。”空青這兩天光跑路了,累得半死,扶著椅子坐下來的時候險些癱下去,“國公爺路上也沒停,上山的時候鞋子都磨破了呢。他就那麼進了孤雲寺的山門,說要落髮出家。”
司空在聽說虞道野出城的時候,就模糊的猜到了他可能要去孤雲寺。
這是一種直覺,因為他能夠想到的,南城門外面的地點,只有孤雲寺跟他、跟他的母親李持盈有點兒關係。
而從南城門到孤雲寺,就是李持盈當初走過的最後一條路。
司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虞道野這是想贖罪?怎麼贖呢?剃了光頭念經嗎?!
司空在廟裡長大,但他並不相信什麼拜佛、積功德的說法。如果一個人做盡壞事,然後通過念經拜佛就能洗刷掉一身的罪孽……那聽著不是很兒戲嗎?
佛祖在他們眼裡就那麼好哄弄?!
宗教宣揚的是行善之人進天堂,可不是有錢供奉的人進天堂。
司空這會兒就很想對虞道野說,與其有那個功夫念經磕頭(李持盈會稀罕這個?呸!),還不如做點兒實實在在的好事。
但這樣的話他也只是想想,卻不會多情地找上門去勸說。
他也是自己的敵人呢。
“郡公府有什麼消息?”司空的念頭又轉到了長榮公主身上。
空青是鳳隨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只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活兒。要按職場上的職能來劃分,空青和貫節應該算是身邊的秘書,嚴一初和陳榮是顧問,司空、陳原禮這些人是他的團隊。
長榮現在沒有公主封號,食邑俸祿也都收回,不能再叫公主了,只能按照虞諒和虞道野的品級來論,稱呼她一聲虞趙氏。客氣點兒的人可以叫她一聲虞太夫人,不客氣的叫法,那就是虞大娘了。
空青一想到這種接地氣的稱呼要落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娘娘身上,他就忍不住想樂。
“郡公府里也亂成一團了,”空青幸災樂禍的說:“聽說郡公要出家的消息傳回京里,虞趙氏就暈過去了。”
司空心想:不可能。虞趙氏對她的兒子丈夫都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她那樣的人,心裡只有她自己。
“真的暈過去了。”空青從司空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想法,肯定的說:“郡公府連夜叫太醫呢。聽說是虞趙氏厥過去是因為急怒攻心,太醫還說,虞趙氏要是再這麼激動,搞不好就要中風了。”
司空想了想她的年紀,確實不易太過激動。
“她到底為了什麼這麼激動?”司空還是不能相信是虞道野要出家的事對她造成了這麼大的打擊。
空青抓抓頭髮,據他所知,虞趙氏就是因為聽說了兒子要出家才激動的。
司空眉頭打結,難道隱藏在虞趙氏對兒子丈夫變態的掌控欲後面的,是深深的愛?!
司空打了個冷戰。
這可真是個可怕的猜想。
虞趙氏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不孝子”這三個字。
她的兒子竟然要鬧著出家,還是在她剛剛挨了官家訓斥,被褫奪了封號和食邑的這個關鍵的時間點!
這哪裡是兒子,明明就是來催命的仇人!
虞趙氏是被這個消息氣暈的。
崇佑帝為什麼會強忍著噁心也要在昭德殿接了司空的狀紙,還不是為了儘可能的把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縮小到一個可控的範圍之內?
朝臣們接受到了官家的暗示,一定會儘可能的弱化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他們也會閉上自己的嘴巴,不再背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