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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房是有窗戶的,窗外就是院子,如果外面有什麼動靜,她應當能夠聽到。
李娘子聽到他這樣問,就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後有些猶豫的搖了搖頭,“夜裡颳風,梅樹的樹枝子颳得嘩啦嘩啦直響。”
言下之意,真有什麼動靜也都被風聲掩飾過去了。
鳳隨點了點頭,昨夜他也睡得不安穩,半夜颳風他也是注意到了的。
司空不死心的又問李娘子:“你再想想。”
李娘子見他神色鄭重,有些惶恐,“是,奴再想想……”
這一帶都是民居,半夜裡貓叫狗叫都是正常的,公爺們想知道的也不是這個。她思來想去,忽然就想起了一個細節,“半夜裡,睡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好像聽到有人唱戲……”
幾個人都是一怔。
李娘子自覺想到了重要的線索,精神一振,“對,是男人的聲音,嗯嗯啊啊的,像是走在路上隨口哼唱那麼兩句戲文……唱詞沒聽清楚,不過,聽著不大像是平常聽的南戲……”
大半夜的聽見有人哼唱這個,肯定是不大正常的。但若真是潛入顧宅殺人行兇的賊人……
感覺就更不像了。
誰殺人的時候還會唱戲呢。
司空與鳳隨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失望,覺得這婆子大約是睡迷糊了,做了什麼聽戲的夢吧。
仵作驗屍完畢,走過來向鳳隨匯報驗屍結果,“死者沒有其他外傷,沒有中毒的跡象,也並未遭遇侵犯……致命傷在脖頸處,頸椎因為外傷被折斷……一擊致命。”
死者生前沒有遭遇侵犯,兇手行兇不是為色。
春娘子因為是臨時來顧娘子家養傷,身邊連換洗衣服也沒帶,更不用提什麼值錢的首飾了。何況房間裡也並沒有隨意翻動的痕跡。
也不是為了求財。
鳳隨帶著手下走到床榻旁邊,見春娘子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安安靜靜地趴在被褥上,腦袋卻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偏向一旁。
司空伸出右手在她頸後比劃了一下,頭也不抬的對鳳隨說:“春娘子白天剛受過刑,腰臀傷處敷了藥膏,只能俯臥入睡。頸部是被人乾脆利落地一把捏斷,從留下的痕跡來看,兇手當是男性。這裡還有一個拇指留下的印痕。這樣的傷,我和原禮兄也能做到。”
陳原禮也學著他的樣子,湊過去伸出手掌比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對司空的分析表示贊同。
“一擊斃命,乾脆利落。”陳原禮說:“這樣的手法更像是軍人或者專業的殺手所為。”
正在這時,就聽門外衙役來報,說隔壁的鄰居家也出了事,聽說大理寺的大人在這裡查案,跑來報案了。
鳳隨連忙讓人進來。
兇案現場不便讓人隨意出入,鳳隨就帶著人從屋裡迎了出來。不多時就見一位老僕被衙役引進了跨院,顫顫巍巍地朝著鳳隨跪下,口稱大人,說自己家裡也出了命案。
他所說的就是左鄰的桑宅。家中平時只有他們老夫妻看守院落,半月前主人安置了一位小娘子在內院裡,又買了兩個手腳勤快的小丫鬟服侍她。
今日一早,這老僕正在門口看顧家的熱鬧,就聽內院裡小丫鬟狼哭鬼嚎地跑了出來,說小娘子被人害死了。
老僕夫婦倆原本就很少進內院,自從這位小娘子住進來,更是嚴守門戶,有什麼事兒都是老婆子進去找丫鬟傳話,老婆子也沒有親眼見過這小娘子的面兒。
於是,夫妻倆都有些傻眼。
既然出了命案,鳳隨自然要帶著人親自去現場看看。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那老僕,“你家主人呢?”
老僕夫婦倆都沒見過內院的小娘子,如今死了人,自然要把主人喊過來辨認。
老僕就苦著臉說家裡人手不多,聽說鄰居家有公差在查案子,先跑過來報案,主家那邊,打算報了案再過去請人。
鳳隨見他上了年歲,又因為事出突然嚇得夠嗆,也不想讓他再來回跑了,就問清他主家是什麼人,住在哪裡,讓衙役過去傳話。
這一問才知道原來老僕所說的主家,是城裡開紙坊的富戶桑家。
時下南地多用竹紙,北地多用桑皮紙。
這桑家就是西京城裡做紙畫生意的最大的商戶。他家的招牌就是桑皮紙,尤其是一等的桑皮紙,細韌瑩白,隱含香氣,很受文人雅士們的追捧。
“桑家做紙是祖傳的手藝,桑家的祖籍是在相州,到了現任當家人的祖爺爺一輩,舉家遷來了西京。”
陳原禮從接到顧娘子報案,就安排人手打聽顧宅的左鄰右舍,此刻便解說的十分從容,“桑家在十里鎮、太平鎮都有自己的作坊。城裡也開著好幾家鋪子,安平街上最大的那家紙畫鋪子就是桑家的買賣。”
司空也說:“昌平街上也有他家的兩間鋪子。”
只不過昌平街附近住的都是平民,在那裡開鋪子走的也是平民路線,一二等的桑皮紙就比較少一些,多是三四等的書畫紙和老百姓日常會用到的草紙。
在司空的前世,桑皮紙被稱為人類文明的活化石,是國家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它質地柔韌,吸水性強,且不易斷裂。如果墨汁好,書寫的文字千百年也不會褪色,更不會被蟲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