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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要一個結果,而當他執著於一個結果的時候,又如何不是內心對於原有信念的徹底崩塌。
連喻覺得,老百姓信羅盤兒,也不信他,就如他們心底知曉的很清楚,羅盤兒不是大慈大悲,驅鬼降魔的銀子逐年水漲船高。然而他們信了,也信的有些怕,稱不上畏懼,到底沒那麼心甘情願。
他不動聲色的聽,不動聲色的琢磨,時不時伸手繞兩圈方婉之鬢角的長髮。
最近一段時間她好像都穿的不好,不是裝丫鬟就是扮乞丐,頭髮毛毛躁躁的,都快捲成一縷麻繩了。
方婉之本來聽的挺認真的,未及自己的頭髮被連喻卷過來卷過去,臉上總是癢絲絲地,就伸手扯過來,他又扯回去。再扯過來,又被扯回去,最後倏的一嘆息,也就由著他去了。
周遭有幾個好信的婦人,年紀大了也沒什麼忌諱,忍不住笑道。
“喲,瞧這小兩口兒親香的,剛新婚吧?瞅著真膩歪。”
方婉之整張臉都羞的通紅。
那婦人尤自在說著:“準備什麼時候生娃啊?有二十了嗎?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是兩個娃子的娘了。你公公婆婆呢?怎地沒跟你們一塊兒出來?”
方婉之沒一句話能接的上的。
作為一個姑娘家,對於這種問題她自然也是羞澀的,更兼之兩人還沒有確定關係。只是羞著羞著,也就羞澀不下去了。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羞,連喻還在挺沒皮沒臉的抓著她的頭髮。
方才那股子嬌羞勁又就著飯吃了,沒好氣兒的扯回自己的頭髮道。
“問你呢,什麼時候生?公公婆婆哪裡去了?!”
連喻依舊將頭髮扯回來,思度著用點什麼補一補,口裡不忘還嘴。
“王守財不是你兒子?它最近胖死了。”
眾所周知,這是個極容易引發‘戰爭’的點,對於王守財的胖,以及連喻的嘴賤,方大姑娘永遠抱著極大的戰鬥熱情。
果然,這話將將一落,二人立馬開戰。
方婉之板著張臉,眼睛瞪的有銅鈴大:“這還不都是你慣的?大晚上的餵這個餵那個,自己吃還要帶著王守財吃。”
連喻就挺認真的看著她說:“你不做我不就不吃了嗎?”
是誰說他需要長身體的?
方婉之氣的都要撓他了。
“是誰嚷嚷著自己要餓死了的?”
連喻裝沒聽見,末了伸手一撈扯了她過來道。
“晚上吃天麻魚頭吧,鯉魚頭,讓白晏沉去買去。”
方婉之就想說奇了,你跟我吵架我還給你做魚,而且,好端端的吃魚頭做什麼?再仔細一想,抿著嘴角又樂了,當下也不欺負他了,由著他扯自己的頭髮去。
天麻滋補,鯉魚頭固發,這東西是個會心疼人的呢。
吵著吵著就惱了,惱著惱著就好了,周遭的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瞅著小兩口打嘴仗,都是個得趣的模樣。
與此同時,距離他們的不遠處也有人在打嘴仗。不過不是兩口子,而是兩傻子。
是說在連喻和方婉之鬥嘴這當口,劉凌早也在那邊聽到了村民對於朝廷斬殺大祭司,讓他們心中存有怨氣那段皺了眉。
他覺得這些人的理論簡直混帳透了,再看看他們一個個的破布麻衣,分明還算有些體己,卻還是瘦骨嶙峋。可見那些好東西都是進了羅盤兒的肚子了。
喉嚨里吭哧咳了一聲,他當時就想要反駁的,只是驟然想起連喻來時的叮囑,又忍了下來。
奈何他站的那一波人里,忒是對羅盤兒歌功頌德的不行,以至於他越聽越聽不慣,越憋越來火。憋到最後,扯著嗓子就吼了一句:“沒見過哪個駝子是抓鬼抓出來的,那就是生下來就是那麼個東西。再不就是習慣不好,彎腰駝背還給他想出個美名,你們腦子沒毛病吧?”
張良聽後也跟著符合:“就是啊,朝廷斬殺大祭司,那是因為他斂財又斂女人,德行糟爛透了,你們這個什麼鍬神也是一幅德行,現在要銀子,以後就不知道要什麼了。”而後伸手一指抽菸袋鍋子的大爺。“我看你通身都要瘦成人干,自己都吃不飽了你養著他?有那閒錢還不如給自己爹修修祖墳呢。”
二傻的言論,粗俗直白而缺少新意,然而事實是不是這麼個理?咱們得承認,是這個理。明白人都看得出來那羅盤兒是在靠著花果村百姓的無知和自己的小聰明搞出了些貓膩。然而這話,即便是要講,那也不能是現在講。
如今全村的百姓都受了蠱惑,眾口鑠金,你說他們不對,說羅盤兒是駝子,那就是侮辱了整個花果村。
這就好比沙土之中矗立的一根標杆,它立了幾十年了,風吹雨打都在那裡。可是你來了,偏生說它不好,要給推了,沒人會感激你,只會越發的覺得你不識抬舉,不懂分寸,褻瀆了他們的神明。
劉凌和張良儼然就在推這頂標杆,因此沒得半分轉換餘地的遭到了嫌棄。
騷動的人群開始不停的口沫橫飛,言談之間無不在斥責他等外鄉人的不明事理。
其中尤以幾位傑出的家庭婦女為代表,劉凌被毫不留情的問候了一整圈的祖宗。
再來說劉凌,雖說是個沒什麼學問的,但到底是皇室子弟出身,跟坊間那些葷五段子不同,翻來覆去幾句髒話,再往後就詞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