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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駟背手站在五邑山峰,望著遠處的九惠城。阿史汗·桑乾低頭,踩著他踩過的雪印,一步一步走向他。
李駟回頭,阿史汗·桑乾從靴印里出來,與他並肩站在山峰。李駟看看他垂在一側凍紅的手,手指動了動,握住拳頭別開臉。
阿史汗·桑乾扭頭看他,怒火突生,抬腳往他身上踹。
李駟避,阿史汗·桑乾踹。
李駟又避,阿史汗·桑乾又踹。
李駟再避,阿史汗·桑乾窮追不捨。
來回幾回合,李駟挨了兩腳。
阿史汗·桑乾解貂氅,李駟也解貂氅,倆人出手,招招兇狠,往對方身上擊。
阿史汗·桑乾打紅眼,專挑李駟身上薄弱的地方擊。李駟有保留,一來避,一來怕傷了他。
李駟越有保留,阿史汗·桑乾越惱,抓把雪撒他眼裡,抬腳踹上他胸口。李駟被踹倒。阿史汗·桑乾趁機坐他身上,朝他臉上打。李駟反身還擊,倆人不自不覺滾到崖邊。
阿史汗·桑乾打的兇狠,沒察覺到危險,正要起身,身子騰空,人往崖下墜。
李駟反手拽他胳膊,阿史汗·桑乾已騰空墜崖,只有一條胳膊被李駟拽住。
李駟用力拉,雪地滑,自己身子隨著他墜崖。止住,不再動作,喘著大氣看他。
阿史汗·桑乾盯著他,面無懼色,目有怨懟。
李駟回頭看,腳面勾著一個樹幹,趴在雪地里喘口氣,吹吹口哨,白皓奔過來。
阿史汗·桑乾看了眼崖底,墜下去屍骨無存。抬頭跟李駟對視,藍瞳漸發紅。
李駟盯住他,眼神沉著篤定。一隻腳勾著樹幹,一隻腳絆著韁繩,用力一提,阿史汗·桑乾半個身子趴上來,腿一借力,人翻了上來。
李駟盯著天空,喘口氣,伸手摸摸後頸的汗,眨眨眼尾的淚意,翻起,抬腳朝阿史汗·身上踹。
阿史汗·桑乾也不避,任由他踹。李駟踹了兩腳,看看他,別過臉上馬而去。騎的太快,白皓嘶吼,李駟緩過神,緩緩拉了韁繩。
阿史汗·桑乾緩步下山,李駟折回來接他。阿史汗·桑乾沒理他,李駟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截,李駟拽著他胳膊提上了馬。
阿史汗·桑乾掙扎,李駟用大氅裹住他,把他手拉到自己腋下暖。懷中人被安撫,動作再無矯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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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臉狼狽,王子一臉白淨,眼一看,就明了。倆人大戰,一個全勝,一個落敗。
軍醫幫李駟臉上塗藥道:「所幸將軍是個男兒,倘若是女子,眼角留疤可就無顏了。」
「不妨。」李駟道。
軍醫收拾了藥箱出帳,良遷令捋捋鬍鬚道:「王子,不可頑劣。」
阿史汗·桑乾坐在榻上飲茶,聽不懂,聽不懂你個南蠻子。
良遷令正色道:「童,玩劣。」
「可蒸之,煮之,烤之,炸之,燉之,各色烹飪之。」良遷令咂咂嘴,朝阿史汗·桑乾道:「將軍年前請老朽食,炸的外酥里嫩,久久難以忘懷。」掐著手指道:「老朽夜觀天象,卜了一卦,近日將軍會請老朽食一兒。」
「……」
「卦沒錯,本將確有打算。」李駟道:「老師,要如何食?」
「老朽要燉食,可飲湯。炸食上火,也干。」良遷令說著出了帳。
「……」
阿史汗·桑乾睇了一眼李駟,微醺著臉,垂頭飲口茶,下榻趴在軍案上。李駟揚揚眉,手棒一卷兵書。閱之。
阿史汗·桑乾托著腮看他,李駟眼看兵書,目不斜視。阿史汗·桑乾奪掉他書。
李駟看他,他又羞赧著臉,不看他。
李駟看他耳垂,手尖癢,顫顫手指,又拿過兵書看。
阿史汗·桑乾看他軍案上的手,手指一點點挪過去,李駟抬起翻書。
阿史汗·桑乾垂眸,手指輕戳著軍案,起身回了榻上。
李駟放下書,抱著彈棋盤過去。阿史汗·桑乾瞪著他,老子不玩。
李駟擺好棋子看他,阿史汗·桑乾不情願坐好,伸手把棋子打亂。李駟又歸置好,阿史汗·桑乾又打亂。
「宋衛。」
「爺,有何吩咐?」宋衛進帳。
「煮一鍋熱水。」
「煮熱水?」宋衛不解。
「今晚食肉。」李駟道。
「食肉!屬下立刻去!」宋衛出帳。
阿史汗·桑乾裹著布衾翻滾,狗狼為奸!狗狼為奸!
李駟揚眉笑。
「將軍,五日後我們王子可回汗國?」內侍闖進帳問。
李駟手頓了下,點點頭。
「王子王子,可汗要來接我們了!」內侍歡喜道。
「將軍,斗膽說句話,你們南隅詭計多端不磊落!自來勝者王敗為寇,戰場上打不過就俘人質,這是雞鳴狗盜鼠輩的作風!」內侍亂用南隅語。
「你們突襲古渡可磊落?」李駟問。
「這是執失部與大王子幹的事,與我們王子何干?」內侍針鋒相對。
李駟不與小兒爭辯,下榻回軍案。
阿史汗·桑乾看眼李駟,附內侍耳問了句話。內侍朝李駟道:「我們王子問,他價值幾何?」
「古渡,九惠兩座城。」李駟伏案辦公。
「我們王子問,可是父汗來接?」
李駟沒作聲。
「我們王子問,可是父汗來接?」內侍重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