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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明煙搓了搓手,半晌才道:「兩路追兵都在找人。」
他們說起這件事時,都不太愉快。
當初生辰殺宴雖然掀翻了整個忘世渡,乃至於將他這弟弟也剜心挖肺地擊落雲崖, 算是仙門中人里有人積怨已久, 在議和之後來了個狠的。
解明煙雖然早早剔了魔骨, 隨師祖拜入仙門之中。
但在弟弟出事之前風聲便日漸收緊, 不少朋友隱晦勸他早日撤離, 免得那沐白又提劍過來要個說法。
好聽的說法是隱秘閉關, 實際就是跑路。
不給師門上下添麻煩, 也不落成刺血尋弟的工具人。
解雪塵死遁之後,很少再想過忘世渡。
他並非對那裡沒有執念,限於墜崖之後靈力大損,貿然殺回去反而可能更落一乘。
諸般煩憂,不如不想。
五哥出去逛了兩天才回來,但這裡頭得應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算法。
解明煙幾番打聽得了些可靠的消息,順便把浸在道池裡的沉煙籠取走,千里迢迢回來給弟弟報信。
他折騰的口乾,把豆漿當水般喝了兩碗,才抹嘴道:「該再來一屜包子。」
「說正事。」
「正事就是,」解明煙肅然道:「你的那頭蛟,造反了。」
魔尊:「……」
「你出事那天,它在哪呢?」
「不在身邊,多半是自己出去覓食了。」解雪塵皺眉道:「它雖然被我用血契強行拘作坐騎了,但基本不聽我的,平時也很少回來。」
「問題就出在這裡。」解明煙正色道:「你把它拴在身邊還是養了一百多年,人家也把忘世渡當自己的巢了。」
「你想想,它好端端一條紫海煞蛟,出去吃個飯的功夫,不光是巢給人從下到上全給搞翻了,糧倉里曬的干鳥肉凍鹿肉被燒了個精光不說,倒霉催的契主還疑似整死了。」
「這能不生氣嗎!」
解明煙回仙山打聽消息的時候,密友正蹲在山府旁改聯洞密鑰,差點把他鎖在了外面。
一打聽不要緊,事情比先前鬧得還大。
他們在人間逗留三月,在天地深處卻只抵得上三個時辰。
三時辰里烈蛟怒噴仙人洞,把生事作亂那派的洞府拿尾巴刺角捅得稀巴爛不說,這會兒正在咆哮著管倉皇規避的沐白要人。
沐白仙尊殺將不及,和那怒蛟戰了四五十個回合才翻身落定,掐了個訣幻身去了旁處。
「然後……」
「然後你家坐騎怒氣沖沖的殺人去了。」
魔尊聽得心態複雜又略有欣慰。
還是沒白養。
「但是。」解明煙加重聲音道:「你還活著。」
你還活著,然後它遲早會反應過來,揍完那幫人再調頭過來找你。
它一過來,那幫挑事的搞不好也會循著蹤跡過來。
到時候再想保住這兒的農家小院,幾畝雜田,未必有那麼容易。
仙魔混戰時火燒水淹都是常事,搞不好還會招來風雷飛沙,把地都掘出三尺。
……地里種的那小片花生估計當場能烤個全熟。
解雪塵起身欲走,又沉著臉往鍋里加糖。
「夠甜了,」五哥伸手想攔:「再擱就齁了。」
男人擰著眉喝完兩碗,意思意思給其他人留了半鍋。
「你怎麼想?」
「其實這事兒……我屬於被波及方,」解明煙誠懇道:「我要是勸你回頭是岸,我師祖搞不好還獎勵我兩本道經。」
魔尊揚手要把豆漿澆他腦袋上。
「但是!!」
「再怎麼著,也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解明煙頗有些捨不得這裡的花木院舍,還有又新鮮又安逸的閒散生活,試探著道:「咱隨他去,先拖著?」
那蛟就算過好幾個時辰才撒潑打滾鬧騰完,清醒點了過來找契主,人間也早就過了好幾個月,說不定還能吃到自己種的玉米地瓜。
解雪塵把洗碗的粗布交到他手上。
「我出去靜靜,想清楚了再說。」
「那你快點……」
藺竹睡醒時已是日上三竿,一反應過來匆匆忙忙換好衣服去廚房裡拿了半個饃饃,也沒注意鍋里還溫著豆漿。
「等我很久了吧,抱歉抱歉!」
他快步跑過去,後者坐在雞舍前一動不動。
小蘆花雞在跟大鵝搶半條蚯蚓,在互相叨對方的脖子。
藺竹發覺他有些異樣,提醒道:「今天還去挖渠麼。」
「我們可能要走了。」
「噢。」
他想說點什麼挽留下,但看著解雪塵的背影,又陷入語塞。
會不會太突然了一點。
是不是你家又出事了?有追兵要過來?
藺竹尋思半天,自己一個只會背四書五經的窮書生好像什麼忙都幫不上,神情都變得有些落寞。
「大概什麼時候啊。」
「不好說。」
「我去給你們備點乾糧,再把臘肉醃雞也帶上?」
他小聲道:「可惜我幫不到什麼,只能送送你們。」
解雪塵把手中小米一灑,轉身看他時很想教訓兩句。
我說要走你就開始送了?
就記著吃的東西能不能多想想別的??
話到嘴邊看見藺竹垂著眼睫不吭聲了,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又覺得面前的人著實樣貌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