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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忘世渡並未被徹底攻破,只是他醉間被擊落雲崖,在人間流落旁處。
有道師聽著消息,已經開始尋不一般的好處了。
以魔尊的名義四處斂財,誆騙取巧,最後世人發覺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時候,罪名污水悉數都還是扣在他解雪塵的頭上。
……好算盤。
解明煙察覺出弟弟的怒意,上前攔住。
「你要做事可以,起碼想個明白,別動輒燒了皇都一殺了之,最後事情只會越鬧越亂。」
他不知道現在的解雪塵會如何處理這件事,但至少他從前的那個弟弟會這樣選。
殺伐屠戮即使扳不回道理人心,也能泄憤一二。
但泄憤之後,還剩下什麼,又要背負什麼?
解雪塵本已踏雲欲走,被他抓住袖子,停了一瞬,看向了藺竹。
「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一時間院內寂靜,無人出聲。
藺竹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你不忍心看百姓受苦。」
「雪塵,你不會的。」
解雪塵似是被他安撫了戾氣,目光溫和地點了點頭:「然後呢?」
書生已經擼起了袖子。
「然後我們去打爆丞相的腦袋。」
作者有話說:
魔尊(欣慰臉):很有進步。
第62章
突然就決定去京城了。
他們好像已經這樣出門過很多次了。
解雪塵轉身看向藺竹的一瞬間, 忽地意識過來,他們曾經只有一撿之緣。
他本是被厲雷打落毒淵的亡命人,殘破身軀順暗河流淌而出, 一度呼吸困難,從上到下沒有半塊完好的皮肉。
誤打誤撞被藺竹撿來,又機緣巧合與這麼多人相遇, 像是一切都理所當然。
他們去過紫海, 焚過山陵,如今又要同去京城, 像是有走不完的故事。
雖然引發絕大多數故事的起因是他存在於此, 但如果只有他在,故事多半只剩一片殺戮後的死寂。
他再次察覺自己的心意。
——他不想獨自回到忘世渡。
他不想再獨自一人。
一會兒的功夫, 藺竹收拾好了小包袱, 如前幾回般等著乘雲。
解明煙倚著藤編涼椅喝茶,見他拿了換洗衣物,笑著搖搖頭。
「去京城可不能太張揚。」
「哎?」
「乘雲踏霧,哪怕是去衢州一趟都可能會驚動城隍神土地爺。」
「京城是龍氣匯聚之地, 神鬼皆隱高人,不要太過聲張。」
仙人哥哥不多講各地勢力背景,往淺處點了一句。
「更何況,那地方人多口雜, 你們要是跟下凡似得被瞧見了, 追兵這不立刻過來?」
藺竹同他們廝混慣了, 此刻才意識到他們出身不同, 快速答應。
「那我們……」
解雪塵旋身一轉, 袍角揚起的片刻已變作翎毛含光的隼。
額頭胸前雪色發亮, 長翼尾羽如濃墨潑漆。
隼鳥眼眸銳利, 氣質依舊凜然,常人瞧了都不敢冒然接近。
藺竹即刻有了不祥的預感。
你變成鳥了,那我……
銀毫墨隼再一揚翅,便猶如張開的弓弦般線條流暢地騰空而起。
長羽拂過他臉龐的一刻,藺竹突然覺得身體一輕。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像是打了個噴嚏般,他再睜開眼睛,一伸手又變成了小爪子。
壞蛋!!你是不是又把我變成蜀地花鼠了!!
墨隼叼著小花鼠冷冷瞥了其他人一眼,意思是不許打趣。
蘇紅袖看著羨慕:「我也想去京城玩。」
「一路順風,」林霜今揮一揮手:「記得帶點特產回來。」
風聲一掠,他們便騰轉而上,消失在雲間。
被叼著的感覺很被動。
小花鼠體型像個軟乎乎的球,在高處又怕摔下去,尾巴尖都害怕地捲起來。
藺竹四肢都夠不著什麼,像零食般被大隼叼著,以趴姿卷著小尾巴看雲霞之下的風景。
他們許久沒說話,解雪塵像是有心事,也沒有急於開口。
大概半個時辰的功夫,隼已疾行到京郊邊界。
藺竹試探性晃了晃尾巴,解雪塵才開口理他。
「怎麼心裡一股委屈。」
藺竹在腦海里回他。
「你連這個都讀得到?」
解雪塵的鬼眸能讀得心緒回憶,還能操縱著它們使人為己所用。
他即便不動用這個能力,也能在邊緣里淺淺讀到凡人不設防的心思情緒,但不算完全。
「讀不到全部。」解雪塵只對他一個人這樣交底:「如果貿然闖進你識海里,你會覺得刺痛。」
所以一般都不近不遠地讀一些,算個無傷大雅的樂子。
「你要是讀得全反而好了。」栗鼠小藺揣著爪子道:「你的喙太尖了,叼得我後背好痛。」
「下次注意。」
墨隼在空中長喙一拋,把花栗鼠兜在背上,等他用爪子抓好自己背上翎毛才繼續往京城的方向飛。
一時之間,雲間天際飛來路過的鳥都驚了。
那——那有隻隼,他居然許一隻花鼠臥在他背上!!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你怎麼能讓你的宵夜騎在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