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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下到山頂,登高望遠一會兒再換條路往下走,一路還碰見好多采蘑菇抓野兔的村民。
上山時是兩個筐,下山時已經是四個筐。
獐子是放跑了,但是某個當哥哥的不死心又捉來一對鹿,兩頭鹿各馱著兩個筐子往山下走。
解雪塵看著不錯,摘了兩根樹枝給它們上嚼子。
藺竹和顏悅色地開口:「給鹿上嚼子,你們還是人嗎?」
鹿也是沒想到自己這輩子會被當成騾子使,帶上成套鞍具以後還是傻的,背上沉得慌,被仙氣魔氣同時壓著屁都不敢放。
蘇紅袖已經給全員戴上了紅紅綠綠的鄉村大花環,這會兒摸著鹿皮道:「你們要是想下山之後吃肉,皮留給我做個圍脖。」
公鹿嚇得放了個屁。
「吃什麼,當坐騎吧。」解雪塵隨意道:「你騎著它去考試,也夠腳程了。」
藺竹沒想到他還記著自己,詫異而笑:「好主意,真要騎鹿進京城,沒考都得出一迴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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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存真一直心疼自己這父母早亡的小外甥,偶爾過來幫忙收拾下屋子算是盡了心意,早早備好茶飯等他們回來。
等到暮色四下時,遠處才出現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走去柵欄邊盼看,又有點拿不準是不是他們。
四個人是沒錯,怎麼還跟著兩頭——兩頭什麼?馬?鹿?
「姨媽!」解明煙親親熱熱道:「看看這個!」
「哎!」康存真應了一身,出去迎這幾個小孩,終於在夜色里看清兩頭鹿和四筐東西。
她有點蒙,以為自己是記錯了出門前的東西,仔細回顧又覺得不對,此刻都不敢伸手摸摸鹿。
「這……這是?」
「山上撿的。」藺竹言簡意賅:「筐子是撿的,鹿也是撿的。」
蘇紅袖覺得這個解釋完全沒問題:「嗯!撿的!」
康存真怔怔看了半天,哭笑不得道:「好好好,都餓了吧,來吃飯吧!」
晚飯有清燉的雞湯,還有兩葷三素,可以說做全了花樣。
這些吃食當然比不上魔宮仙亭里的珍饈,但人反而是餓急了才覺得什麼都好吃。
便是糙面饅頭,清炒白菜,吃起來也感覺比揚州大師傅的精細烹製還要來得開胃。
這麼簡單的一個饅頭,怎麼會吃起來這樣香?
綿軟也是好,彈牙也是好,怎麼吃怎麼暢快。
他們在夜燈里喝茶暢談,時不時還和康存真打個哈哈,笑成一片。
每個人身上都在淌汗,吃的渾身發熱,但也沒想著施個咒。
出汗便出汗!吃撐就吃撐!好得很!
等一頓飯吃完,解雪塵默默去洗碗,康存真才開始翻看這四個筐子裡的東西。
黃白灰綠的蛋三十二個,胖鳥四隻。
鮮魚鮮蝦單獨一筐,鮮果甜草一筐。
外加整隻的雉雞腿加尾毛一份。
……
康存真一開始還在點數,後面漸漸眉頭都快擰成問號。
「第一個問題,」她把裝著鮮蝦鮮魚的一筐提到他們面前:「為什麼這個草筐能裝滿水還不漏?你們拿什麼草編的?」
「是這樣,」蘇紅袖搶白道:「我我我是個道士!我念個咒就沒事啦!」
「噢,幸會幸會,」康存真反應過來,客氣連連又道:「這個雞腿是怎麼回事?」
別的部位一樣都沒看見,就剩個尾巴和腿。
「是這樣,」藺竹小聲道:「回去的路上,恭喜發財來找我們,然後它們又比較餓……」
當時餵狗的時候他留神看了一眼。
一隻狗長三排牙,上下就是六排牙。
別說吃雞了,吃老虎也不怵。
「嗯,我能信,」康存真溫柔道:「狗呢?不是送你們回來嗎?」
「他們沒吃飽……好像是去抓野豬吃了。」
「……」
藺竹很是鼓勵地拍了拍二姨媽的肩。
「你回來的少,有些事可能暫時不能想通,多來幾次就熟了。」
鮮桃嫩草和魚蝦一起都裝進了地窖里。
夜裡大家陸續回去睡了,康存真還留在廚房裡,把小果子一一洗淨了給他們泡酒。
藺竹還是起夜時發覺她還在忙活,一下子感覺特別不好意思。
他性格靦腆,很多時候都知道姨媽對自己好,想攔著她不要這麼辛苦,但好像說什麼都沒用。
這麼多年都是托姨媽的照顧,他才能一次一次上京趕考。
現在看見她在夜色里忙碌不休,他站在原地覺得心口發熱。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康存真擦了把額頭的汗,發覺藺竹就站在不遠處,招呼了一聲:「過來把缸子端去地窖里,自己找個地方放好。」
藺竹聽話的應了,有些吃力地把整缸果子酒端走。
他動作慢,許久後才回來。
康存真已經把廚房四處擦得一塵不染,瓷碗在油燈下都泛著亮。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再回來看你又要很久。」她幫他擦掉額邊的汗,卸下平日的強硬,聲音溫和許多:「你以前一個人風雨里過著日子,姨媽很心疼。」
「現在,雖然你身邊這些朋友可能都出身特殊,但是姨媽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心善的人,都對你很好。」
藺竹意識到她的看破不說破,有些緊張地嗯了一聲,尾音還是青澀的像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