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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那日凝白如往常一樣來到平安鎮,於熙攘集市中飛檐走壁,不過片刻便潛入鎮上的棲霞山。
在半山腰,山林蒼翠,極好地掩飾了她一身青衣。
對面山腳溪畔的八角亭中,幾個身著窄袖衫裙的俊秀姑娘抱劍倚坐,不時左顧右盼。
風拂鈴響,鳥鳴清脆,溪水淙潺,炊煙起又絕。直到夜色朦朧,什麼也沒等到的她們才懨懨起身,失落離開。
然而就在她們身後,一道青影凌空飛下,輕點溪水,而後飄然站定,摘下一亭角的風鈴。
凝白本未抱希望,沒成想,鈴鐺內竟已被放入字箋。
——七日後,洞庭湖上,九重九瓣天香蓮。
洞庭湖位處湘楚,莫不是衡山派的單子?可衡山派怎麼會有雪域奇寶天香蓮?
凝白心生疑竇,該不會是她前兩個單子的苦主設的套吧?
雖然懷疑,可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天香蓮誘惑太大。凝白披星戴月,三天趕到洞庭湖,匿於君山。
七日後,只有一葉孤舟飄蕩而來。
凝白總算放下心。她行走江湖,做的是騙人勾當,不騙金銀,只騙真心,得了真心,再始亂終棄。
雖然是玩弄人心的騙子,但凝白很清楚記得前兩個苦主都暈船,穩當的大船還能勉強,這種烏篷小船是連站也站不得。
看來果真是衡山派中人來雇她去傷誰的心。
疑竇盡消,凝白心中只剩那世所罕見的九重九瓣天香蓮。
夕陽餘暉揉碎在湖波之上,金燦一片。青衣凌波,在烏篷船頂翩翩而落。
船內傳出恭維:「聽聞聖女輕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能瞬間察覺到她的氣息,船內人也是個高手。對待主顧,尤其是一看就打不過的主顧,凝白向來很識時務。
「哪裡哪裡。」她謙虛客套,隨即反叩船蓬,「閣下所言九重九瓣天香蓮可當真?」
「天下只此一株。」
天香蓮價值連城,九重九瓣更是世所罕有。凝白很快做下決定:「敢問此番是敝派何人?」
船內人愣了愣,才一字一頓道:「當,朝,太,子。」
太子?那是什麼人?凝白苦苦思索好一會兒,仍未想到衡山派何時出了個太子。
「聖女可是覺得棘手?」
這是赤.裸裸的質疑,她可是專業的!凝白下意識不高興駁道:「絕無此種可能!」
作者有話說:
《絕 無此種可能》
第4章
誇口一時爽。
凝白前兩位苦主雖說武功高強,可到底只是尋常人,沒什麼警惕心,也壓根不會提防身邊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可太子不一樣。
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生殺予奪天潢貴胄,不知道有多少人懷揣著叵測居心意圖接近他。
要想取得他的真心,首先就要取得他的信任。而要取得他的信任,首先則要死死掩住自己的身份,讓他連起疑心的念頭都不會有。
凝白破天荒頭一回大致定了個計劃,直到此刻,才算圓滿完成。
趙潛的愕然很快斂去,他容色沉凝,審視著凝白。
雖然知道這意味著她的謊言天衣無縫,但凝白還是感到了壓迫與威懾。
幸好只是來騙人,若以她自己來說,定不會選這樣強勢難搞的男人做夫婿。凝白腹誹一通,小心翼翼道:「殿下,我真的知錯了,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吧?」
話音裡帶著明顯的討好。油腔滑調。
趙潛臉色愈發冷:「官印現在何處?」
「已經還回府衙了!」凝白相當誠懇,怕他不信,乾脆伸出三根纖長水嫩的手指起誓,「我若騙您,立馬遭報應!」
官印確實已經歸還,不過從頭到尾,這東西都沒有經她的手。
凝白輕功雖好,神不知鬼不覺偷人家身上的東西也沒那麼容易。是以她請來自己的點頭之交,真正的燕子神偷,趁那晚郡守熟睡下手。
畢竟走江湖嘛,靠的不就是人脈?
凝白心裡美滋滋想著,眸光卻閃閃發亮,真摯期待望著面前的新苦主,沒有一絲破綻。
太子雖說外表冷漠無情,但卻是實打實的天之驕子,心高氣傲,一朝被她這個「小賊」耍了,哪能咽下這口氣。她越是求饒示弱,他就一定越生氣,怒上心頭,怎麼可能會放她走?
雖然完全沒思考過成功留下來後要做什麼,但凝白想到這裡,心頭說不出的嘚瑟雀躍。
眼前人雖然謊話連篇,但不論她是燕子神偷,還是尋常賣藝人,官印留在她手中都毫無用處。
且江湖中人一般絕不會主動招惹朝廷,燕子神偷這個例外也只是到官府轉一圈,從未讓人見過真面目。
趙潛將繩子丟到凝白腳邊,凝白微愣,試探著將自己捆了。
她雪膚凝脂,紅唇勾挑,卻是笑得尤甚狗腿:「殿下,是這個意思嗎?」
仿佛只要他能消氣,她還可以更加無度討好。
趙潛沒理她,凝眸盯了她好一會兒,忽然俯身捏住她下巴。
凝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揮臂躲開,手根本動不了。她捆得挺認真。
這陰險狡詐的太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凝白暗罵,飛速解繩,一把握住陰險太子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