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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潛晃神一瞬,微怔。
凝白情到深處,悲從中來,清盈眸中水光閃閃,淚水愈來愈豐沛,她扁著嘴,抽抽噎噎。
十數年來的命途多舛,滿腹的委屈傷心,都化作了連串滾落的剔透淚珠。
藺齊咬著沙包大的拳頭淚汪汪,郡守也甚為動容,暗自嘆息。
三喜覷著太子,太子容色平靜無波,果然和他們尋常人不一樣,真是深不可測啊。
最高明的謊言便是真假摻半,美人垂淚,傷神身世,實在出人意料而惹人憐惜。
想來接下來便是順理成章訴說仰慕,借孤苦伶仃求伴身側。
手指緩慢叩著長案,卻牽動手背牙印。趙潛低眸,整齊的牙口排布在上,顏色深紫,瞧著可怖。
敢咬他的,真是破天荒頭一個。
哪兒找來的人。
作者有話說:
當然是月老找來的哇!
月老:小趙,你要老婆不要?(bushi)
第3章
凝白擦擦眼淚,瞥見太子沉著臉看牙印,縮了縮脖子,垂頭喪氣道:「好了,殿下治罪吧。」
趙潛無動於衷:「不敬於孤,杖斃。」
兜兜轉轉又回去了?!凝白霍然抬頭,水靈靈的眼眸瞠大,急道:「你怎麼這樣呢!」
「我、我都倒霉到這個地步了,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你幹嘛一定要打死我?你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嗎?你不是最愛護臣民嗎?我也是你的臣民啊,你怎麼可以因為這點皮外傷就忍心打死敬愛你的我呢!」
啪嗒啪嗒,委實牙尖嘴利。
趙潛居高臨下望著她:「你想與孤討價還價?」
凝白眸底剎那間閃過得逞的靈巧,蹙眉攪起手指:「我不是討價還價……」
她十分真摯凝望著他,誠懇道:「您要是打死我,世上不就平白少了個敬愛您的我嘛?您放我一條生路,我保證以後將您供起來!子子孫孫給您添香火!」
「噗!」
凝白忍無可忍,憤而扭頭:「你這個侍衛有沒有規矩!」
藺齊雙手捂住嘴,躲開太子冰冷的眼神,心虛左顧右盼。
凝白悻悻轉回來,一瞬又變為真誠諂媚:「殿下,您看更深露重,我就不打擾殿下清夢,先走一步?」
趙潛與她對視,她力求展現最虔誠的敬愛,鴉睫忽閃忽閃,眸光專注澄澈。
「好。」
凝白眉眼一彎,勝萬千湖光山色。
下一刻飛快靈活一瘸一拐頭也不回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郡守目瞪口呆,太子殿下果然是仁愛慈善,感弱民之誠愛,恤弱民之艱難!
秋風漸消,窗紙安靜下來,露一輪皎月,茫茫夜色。
「藺齊。」他忽然喚。
時候不早,殿下身邊有三喜伺候就夠了,藺齊正打算告退,聞言凜然應道:「屬下在。」
「追上去。」
沒頭沒尾,但藺齊瞬間會意,他點頭,卻想到什麼,撓頭猶豫:「守衛……」
趙潛沒有再開口。
藺齊自小腦子直,不聰明,爹娘告訴他不用聰明,太子吩咐什麼他照做就行。他不再問,握著金刀,扭頭向外追去。
日升月落,星辰四隱,三喜蒙蒙睜開眼,破了的窗紙在晨風中微微吹動,桂花香濃。
他輕手輕腳探進房內,床帳恰被一隻手撩開。三喜忙上前掛起帳勾,小心問:「殿下現在洗漱?」
趙潛雙眸清明銳利,看不出剛剛醒來。他沉聲問:「藺齊仍未回來?」
這……三喜一時提起心:「仿佛是未回來。」
藺公子出身忠勇將軍府,自幼習武,前年還在御林軍武試中拔得頭籌。按理來說,追蹤一個弱女子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話音落下,藺齊披風帶露大步流星進來,十分羞愧:「殿下,屬下追蹤一夜,毫無結果。」
三喜一驚,毫無結果,那就是連影子也沒摸著,難道高手在民間不成?
昨夜最後的眉歡眼笑一閃而過,趙潛面沉如水,周身冷到駭人。
藺齊羞愧問道:「可要吩咐下去緝拿?」
沒有答覆,藺齊更覺丟人,耷拉著腦袋。氣氛凝滯,直到外面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絕望哭喊。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郡守連滾帶爬,涕泗橫流,「殿下,官印不見了!!」
他語無倫次:「昨夜刺客來之前還在的!我貼身放著的!突然就不見了!」
官印不見了。
刺客來之前還在。
貼身放著。
我只是來偷個東西。
「一定是燕子神偷!我就是聽說她最近來了泰山才把官印貼身放的,竟還是丟了!」
民間有一燕子神偷,輕功了得,手法隱秘,最喜偷盜官員,過夠了癮再還回去,因此聲名大噪。
三日後,泰山郡各處水泄不通,最寬敞的大道兩旁擠滿了人。
太子英明賢德,乃社稷之福,底下的百姓甚至編了童謠稱頌,現在人馬上要走了,個個削尖腦袋伸長脖子,只期看上一眼好回去吹噓一輩子。
衙役與守備兵死死攔住人海,巳時三刻,儀仗出現在眾人眼前,太子駕輦沒有什麼花哨的飾物,只超然的規格便彰顯出皇室氣派。
正午時,抵達城門口,郡守下馬,伏地跪叩。
百姓有樣學樣,紛紛跪下,萬人齊呼:「恭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