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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做好了聽一些很傷心很難過的夢境的準備,太子卻說:「踏春。」
凝白一愣:「踏春?」
太子頷首,語調尋常:「二月十二,花朝節。」
凝白遲疑著道:「那發生了什麼嗎?」
夢境恍如昨日,一切平常極了。「沒有。只是踏春。」
「父王與母妃帶我去京郊落鳴山,清姨也在,清晨至黃昏,乘月而歸。」
這不是很好……凝白倏然意識到問題在哪兒了。
太子顯然是不可能跟皇帝好好兒去踏春、清晨出門、乘月而歸的。
那是太子兒時的靜好回憶,如今物是人非,陡然夢回,自然不是滋味。
她哦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麼,趙潛靜靜看著她,突然問:「你怎麼醒了?」
她每回值夜,分明都睡得極熟。
步凝白聞言一怔,趙潛在這一剎那竟明晰了同她一樣的心境,篤定:「你夢到了你師父。」
凝白沒想到會被太子突然猜到,這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她就點頭:「是呀。」
趙潛問她:「那你夢到了什麼?」
她托著腮,眼瞳在夜色燈下泛著深深黯紫,有著說不出的流轉瑰麗,與蠱惑人心的神秘。與之相反的是她頗有些無奈的口吻神態。
「夢到師父帶我終於找到了一處落腳之處,他說他累了,從此就在那兒住下,我呢,終有一天要自立門戶,那擇日不如撞日。」
趙潛皺眉:「你那時多大?」
凝白伸出手指:「七歲。」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師父?趙潛面沉如水,正要開口,她嘆了一聲:「我就跟師父講道理,我說天底下沒有徒弟是七歲就出師的,他啊了一聲,說他是第一次養徒弟,不懂規矩。」
趙潛略略放下心,又聽她嘆一聲:「結果他前腳剛同我改口,後腳就出意外了。」
她托腮雙手指尖靈巧點了點臉頰:「然後我就醒了。」
趙潛默然。
凝白知道自己的經歷說起來很惹人憐惜,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命途怪多舛的,人生最安定的時候,竟然是來到太子身邊後。
「殿下。」她突然喚他。
低眸,對上她星夜流光的眼瞳。
「殿下不必多有慨動,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她專注望著他,聲音在昏黃燈下極溫軟,「於我而言,能遇見殿下,已是我極大的幸運。」
「殿下夜夢舊時,想來應是傷懷。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分明太子睡前她還在故意騙他,此刻凝白卻只單純想拿點好聽的假話哄一哄她的太子殿下。
她道:「我想同殿下說,我已是孑然一身,別無牽掛,唯念殿下。此生無論人事如何,我永遠在殿下身邊,不會食言。」
良久,宛若應許的一聲「好」。
作者有話說:
此時此刻,大家為小趙點首歌吧(作者已經沒臉可憐小趙了_(:з」∠)_
第38章
太子上朝時雪仍在下, 凝白也沒有補回籠覺,她把自己的紙筆書又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放好,就在殿門前看雪。直到雪停, 她才下去, 興致勃勃地去堆雪人。
堆到一半,梅憶腳下生風過來, 後面跟著杜鵑與玉令。
看到無所事事堆雪人的她,梅憶腳下猛然停住, 凝白猜她一定是想厲斥自己玩忽職守、想說昭明殿前不許不倫不類出現雪人。
凝白決定先發制人, 極乖巧問好:「梅憶姑姑有什麼需要我的嗎!」
梅憶顯然把話咽了回去,瞪了她一眼:「不需要。殿下回來了嗎?」
天已大亮,雪色茫茫, 按理說太子應該下朝了。凝白搖頭:「殿下許是同六皇子一塊與淑妃娘娘請安去了。」
梅憶聞言思索片刻, 讓杜鵑與玉令留下, 自己原路返回。
梅憶一走, 杜鵑肉眼可見放鬆下來, 凝白沖她擠眉弄眼, 她十分心動, 然後無情搖頭。
凝白看了眼玉令,繼續沖杜鵑擠眉弄眼,手上悄悄晃了晃她從太子殿中花樽里取出來的小蒼蘭,然後插在了雪人身上。
杜鵑顯然忍不住了,若無其事看天看地挪到凝白身邊, 玉令察覺到, 轉過頭, 杜鵑咳了一聲, 正義凜然地指責凝白:「你看你堆的雪人!怎麼能沒有頭呢!」
玉令:?
頂著玉令的清冷皺眉, 杜鵑光明正大搓起了雪球,同凝白一起快樂堆雪人。
兩個人忙活好一會兒,最後堆得圓滾滾好不威風的一個大雪人,此刻任誰來昭明殿,第一眼看到的絕對是它。
杜鵑陷入沉思:「這是不是有點太顯眼了?」
凝白恍然大悟一拍手:「對了!它還沒眼睛!」
杜鵑立馬把自己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顛顛兒去找能做眼睛的物什,最後找來兩塊黝黑鵝卵石。從頭到尾,玉令就在一邊站著,不看也不管。
凝白再次跟杜鵑擠眉弄眼,杜鵑興奮起來,但是不太敢。凝白就接過鵝卵石,輕輕走到玉令身邊,在她淡漠看過來的時候,很羞澀地扭捏。
她軟軟地說:「玉令姐姐,你來幫我們把眼睛嵌了吧?」
為何要幫她們嵌?眉頭皺得能打結,她卻拉住自己的手,輕輕搖晃撒嬌:「求求你啦玉令姐姐~」
玉令再回過神,就已經與雪人面對面,手中兩個鵝卵石。凝白與杜鵑並排站,充滿期待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