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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白很平靜,辜負太子,果然是她報應的報應,該受著。
床邊微微動靜,凝白一時屏息,連糰子的吐息也沒有注意到了。
明明極靜,可是床上另一個人的存在無論如何也忽略不了。
心頭亂糟糟,一時想著這床委實大得過分,躺了一男一女並一個小娃娃,還綽綽有餘,比起來,她睡了這麼多年的那張翻身都翻不了的小床亦委實小得可憐,一時又想著太子那樣的性子,如何能忍受再與她同床,他委實是疼愛糰子……
兩道淺淺吐息勻稱起來,趙潛睜開眼,側眸看著一旁的母子。
都睡著了,乖乖平躺著,雙手如出一轍交握在小腹,臉蛋泛起微微紅暈,好夢正酣。
無數次哄睡糰子後,他心中奢望的,不過是這一幕。
輕輕放下帷帳,床下雕花腳踏上整整齊齊放著三雙鞋,夏夜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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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有光泄進來,眼皮迷迷糊糊掀開一條縫,看到紗帷隨風輕輕晃動,鼻端荷香若有似無。
她又閉上眼睛,意識將墜不墜間,卻模糊閃過一個念頭——她記得她昨夜睡得是床里側啊……
無意識蹭了蹭,堅實溫熱,凝白意識突然被拉了回來,眼皮再次頂開,困頓抬眸,只是一瞬,她渾身僵住,徹底清醒。
等一等,她昨夜不是睡在床里側的嗎!中間不是還有糰子嗎!怎麼醒來會到了太子懷裡!
凝白一動不敢動,耳畔只有輕淺的呼吸,還有一聲聲平穩有力的心跳,咚、咚……
久違的懷抱,心頭驟然一澀,幾乎委屈落淚。
她一點也不喜歡睡那張小床,又小又窄又硬,枕頭枕得脖頸痛。
靜靜伏在太子身前,好一會兒,思緒才紛紛漫開。
她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側身回頭,糰子睡在最裡邊,看著好像是乖乖的。
猶豫轉回來,難道,是太子把她抱了過來?
她又悄悄抬眼,太子少見地正在睡,眉眼柔和可親,俊美得過分。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想,從前,太子是勢必要攬著她睡的,她枕著他肩頭,他的手就輕輕擱在她腰際,將她半圈住。
可是現在,只是自己單方面伏在他身前,枕著他肩頭,他的手臂都被她壓著。
可若不是太子將她抱過來的,那就更匪夷所思了,沒理由啊,她現在睡覺很老實的,那張床那樣小,她都不敢翻身,翻身就要掉下去被狠狠撞在劍上,所以,是怎麼做到越過糰子,睡到太子身前去的??
真是活見鬼,難道,還是太子將她抱過來的?
凝白想了又想,覺得這個可能還不如活見鬼。
她儼然忘了太子淺眠,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輕微醒來。
只想著,若不趕快趁他還沒醒下去,待他睡醒,見到她躺在他身上,那糰子醒來,可能就看不見她了。
她也渾然沒想到,太子有早朝習慣,一向醒得很早,少有睡到此刻的時候。
她只小心翼翼,生怕驚醒太子,一點點挪開,而後,又準備輕輕越到床下。
只是,就在她準備下去的時候,卻忽然又想到一點。
她回頭看了看,太子與糰子中間,簡直能躺下兩個她。
就陷入沉思,昨夜入睡前,糰子還在他身邊,醒來後,卻睡到了最裡邊,中間那麼大的空,她還不在床上,這怎麼想,都是她幹的好事,甚至妄圖當沒做過糊弄過去,太子一定會生氣的。
凝白又去到糰子身邊,俯身輕輕挪著糰子,小心翼翼,好半天,才天衣無縫地恢復原樣。
輕輕喘息,緩過手臂微酸,等著恢復力氣。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趙潛手背青筋隱隱凸顯。
她竟然寧願選擇粉飾太平,也不願再詭計多端用甜言蜜語來騙他。
她最擅長的,一口一聲「靈淵哥哥」,挑逗他,撩撥他,勾著他的脖頸笑盈盈說喜歡,總是害羞埋他懷裡,那樣精湛,如今,卻寧願粉飾太平?
明明知道自己處境維艱,她如今背負的這樁生意能不能做成全看他,卻仍舊連周旋哄騙都不願,一點都不願再沾上。
他骨節發白,心底冷笑,是了,她如此急著去做生意,想來是已經有了後手,篤定能將慕容厭騙得團團轉,既如此,何必平白浪費心神在他身上,又沒有報酬。
凝白髮誓她只歇了那麼幾個眨眼。
但是,有人的呼吸微微一沉,顯然是要醒來了!
跑肯定是來不及跑了,慶幸自己動作快,將糰子挪了回去!
凝白若無其事地抬眼,果然是太子醒了,先前還柔和可親的面容陡然冷漠,鋒利迫人。
他坐起來,手臂微動,而後,臉色沉得能滴水。
完蛋,該不會被她壓麻了吧!
凝白立刻很無辜地關心:「怎麼,麻了嗎?」
她看看糰子,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糰子確實不輕。」
自然極了,堪稱瞞天過海!
凝白暗暗贊了自己一聲,而後顧涌到了床邊,撩開簾帷,要穿鞋,一低頭,卻見原先脫在一邊的鞋子被整齊地擺在了腳踏上,同另外兩雙挨在一起。
她一愣,這是真見鬼了吧!
不,世上是沒有鬼的,她又看看垂下來的簾帷,昨夜有意識時,簾帷好像還老實在帳鉤上,沒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