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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不是第一次查案,但卻是第一次不查門戶查江湖,江湖之大,難以下手,但又因江湖之廣,所以很輕易便能探得廣為流傳的消息。
比如這位冷袖雪,花葉樓響噹噹的招牌,細劍無形,眨眼間取人性命,手頭生意不算多,卻樁樁都難度極大,是出其不意大膽不要命的路子。
能被趙鉞蠱惑留他一命,還廝混在一起,也屬前所未有的罕見了。
「關於趙連城買兇的證據,並沒有找到,只是前年年尾,趙連城母族蕭氏曾突然調動過一筆極大錢財給趙連城,其中有一千金,不知去向。」趙衡道,「但去歲三月後,蕭氏突然收到了這一千金,來路不明。」
趙連城在花葉樓買兇刺殺趙鉞毋庸置疑,甚至刺客也已刺殺過,險些取了趙鉞性命。只是其中不知出了什麼岔子,她後來又取消了買兇。
回想這些年,趙鉞對趙連城算得上是有那麼點寵愛,平日見著逗逗,沒事送點小禮物,說說笑笑的,兄妹間在歷代皇室都稱得上融洽。
誰能想到趙連城當面甜甜喊著哥哥,轉頭就毫不猶豫買兇行刺?
趙衡心中倒沒有同情趙鉞,就是有點唏噓,畢竟手足兄妹,血肉至親,趙連城這般狼心狗肺,的確令人寒心,索性他尋常也不與趙連城交好。
只是他說完這些,皇兄容色絲毫未改,撥浪鼓清脆咚咚響,漸漸的,糰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小了,撥浪鼓響聲也小了。
直到糰子沉沉睡去,徹底沉寂。
溫和隱去,唯余森然,「她都做過什麼。」
趙衡就明白,皇兄心中,從頭到尾,只想知道步凝白受過什麼委屈。
他感到手上的信函千斤重,明明糰子睡了,可他竟還是說不出口。
觀他神色,就知道趙連城一定做了不少好事,甚至令他心中不決,不知如何開口。
趙潛覺得自己十分冷靜,道:「你說。」
趙衡沉默過後,突然掀衣而跪,垂頭呈上手中最後的信函。
「前年夏至,趙連城身邊突然多了個侍衛,經查,是民間稱『天下第一高手』的李九涯。」
「李九涯其人,出身不明,十年前橫空出世,名震江湖,不喜結交,有求於他者,只能拿報酬登門。前年初夏,趙連城動用了一萬金。」
「據鍾粹宮宮人述說,李九涯約束趙連城甚嚴,常常惹得趙連城不快,只是李九涯也時常提點趙連城什麼不能說什麼不能做。」
衡兒說這些做什麼?難道趙連城對凝白做的事,都是李九涯教唆?
鳳眸驟然一冷,若是如此,把所謂的「天下第一高手」碎屍萬段也不為過。
趙衡當然察覺到了皇兄的殺意,他又是一頓,明明什麼都查得清清楚楚,可就是無法……
想到查到的關於步凝白的一切,趙衡咬牙,長痛不如短痛。
「前年夏末,李九涯從宮中消失,回來時,為趙連城帶了洞庭湖特有的湘蓮。去歲春日,其曾幾次不在,再出現時,宮人聽到趙連城在挑剔城南呂記的蜜餞不夠甜。」
他咬咬牙,道:「城南呂記果脯鋪子,與周記布莊,在一條街。」
周記布莊,幾乎已經刻進趙潛心裡,無法磨滅。就是那個荷包出現前,相同布料最後賣出的地方。
趙衡已經預想到皇兄會生出怎樣的猜測,這聽起來,實在像趙連城找人謀了荷包一事,成了步凝白耿耿於懷傷心欲絕的「心結」。
所以他沒有停頓,快速地說,「而後,趙連城頻繁地支紙張,鍾粹宮中卻沒人見她用在何處,莫名其妙消失了。」
「在二月十七後,有一天趙連城的脾氣格外壞,心情格外糟,一直在氣咻咻罵下歡藥的幕後之人,與此同時,她開始想辦法出宮。而後,趙連城去找父皇,聲稱要去看一看公主府的進度。到了公主府後,她卻揮退所有人,要同李九涯逛花園。兩刻鐘後,侍候的人實在擔心,尋到花園,卻處處不見趙連城蹤影,害怕其失蹤追究下來,遂不敢聲張,又過兩刻鐘,趙連城突然從公主府後院出來,上前急急詢問的人聞到了她身上有藥香。」一氣呵成。
這一長段話下來,莫名其妙,沒有重點,但趙潛知道,趙衡不會前言不搭後語。
心中莫名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他聽趙衡繼續說:「於是我查證了公主府方圓二十里的藥鋪醫館,在二月下旬,有家醫館見過趙連城。」
趙連城千辛萬苦出宮,避開所有人,就只是為了到宮外的醫館看病?
不詳愈演愈烈,尤其,趙衡極是緊繃,「醫館的大夫說,是一個甜俏小姐陪著自家新過門的嫂嫂來看診,怕嫂嫂不能生,所以才來看。」
鳳眸墨瞳驟然緊縮。
他說什麼?
已經講到這裡,趙衡霍然垂首叩地,聲音在寂然殿中清晰可聞,「趙連城與步凝白相約醫館,為診究竟有無滑脈,大夫親口說,診前還覺得小姑子刁蠻,嫂嫂剛進門十來天就火急火燎趕著來看病,結果診完了沒有滑脈,兩人卻似是由衷放下了心般,不由得懷疑她們其實根本不是姑嫂,而是親密的手帕交,怕自己容顏傾城的手帕交遇人不淑未婚先孕懷上孽種,所以才偷偷摸摸來看。」
二月十七後,凝白與趙連城,相約去醫館,得知沒有懷胎後,由衷放下了心?
荒謬一瞬間席捲了趙潛的理智,混亂而不可置信,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