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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溪邊,徹底沒了法子,整個人癱坐在地,靠著石頭,汗水淋漓,恍恍惚惚。
如果真是極熱愛,那麼矢志不渝,全力以赴,就是另一種盪氣迴腸,比賀西樓的海誓山盟,要動人得多。
楚碧水把那塊石頭送到了庭院。
她驚呆了,又十分驚喜,訥訥不知說什麼,最後紅著臉,說:「謝謝聖女,聖女人真好。」
「人真好」?楚碧水這一輩子,還沒得到過這句評價。
楚碧水沒有理會她。
石頭到了,她又重新開始燒銅,而後鍛造,拿著鐵錘砰砰砰地砸,不知砸成了什麼樣。
楚碧水只聽她喃喃:「這也太醜了……」
她要做什麼漂亮精緻的物件?
砸了十來天,她的右臂徹底酸痛抬不起來。她就靠著石頭坐在庭院裡,鐵錘放在一旁,發呆。
不遠處,就是放著賀西樓的棺材。
「你真是孝順。」楚碧水評價。
她抬眸望過來,又偏頭看看棺材,虛心對著棺材道歉:「師父,您老人家安歇。」
楚碧水過去,石頭上放著不成樣子的一團銅。
「你要做什麼。」
她微愣,而後抿抿唇,說:「多謝聖女好意,只是我想自己親手做。」
看來,她果真是對做鐵匠這個夢想矢志不渝。
「匠人須體魄強健,你太柔弱。」
鐵匠,沒有千錘百鍊的功夫,如何能做好。
她癟癟嘴,有點不服氣,好像礙於她說得是事實,又沒話可辯,只能小聲嘟囔:「也沒有那樣柔弱吧。」
楚碧水靜了靜,道:「習武很簡單。」
她又看過來,露出了楚碧水看不明白的一些糾結與為難,說:「聖女好意,我心領,只是我自小不是習武的那塊料,師父從前也教過我,礙於實在不成器,放棄了。」
「他太平庸。」
她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反駁,只道:「現在開始,無異於浪費時間,也浪費聖女心意,還是算了。」
浪費時間?她的時間,有什麼好浪費的?
既然要追逐夢想,時間與生命都是掌中泥沙,切忌急功近利。
她閉關十年,若是心急,武功也不得大成。
「每日揮劍一萬次,不出三月,就能超脫萬人。」
她目露驚恐,拒絕得十分乾脆:「三個月太長了!」
竟然不是懼怕揮劍一萬次?
楚碧水困惑,但冷冷說:「三個月都覺長,你也做不了舉世聞名的鐵匠。」
她愣了愣,而後嘴角微抽,片刻後,小聲說:「聖女,你現在對我這麼好啊。」
楚碧水愕然。
她掰著手指頭說:「聖女從前百般奴役我,我也給聖女下過毒,聖女更是斬了我一劍,可是現在,聖女又幫我搬石頭,又要替我做東西,還要為了我的夢想教我習武,強身健體,聖女對我真的好好哦。」
她說的,竟然都是對的。
楚碧水眉頭緊鎖,不知道為什麼短短八個月,她居然屢屢發了善心。
不過很快,楚碧水發覺了不對:「你做奉劍婢女,本該如此,何謂奴役?」
她由始至終,從未改變,何來「發善心」之說?
可是她居然振振有詞:「反正聖女現在對我就是好!」
楚碧水面無表情,「膽敢頂嘴,該拔舌頭。」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她似乎有一瞬間的錯神,而後討好地道:「是我錯了,聖女說什麼都是對的!」
楚碧水轉身走了。
夜間,她挑燈,一邊抱著劍,一邊翻著書,翌日到山上采了許多草藥回來,翻出來瓶瓶罐罐,又燒又熬,叮叮噹噹吵了許久,而後拿著一個小瓶去了西廂房,門關得緊緊的。
翌日,她的手臂似乎恢復了,又開始砰砰砰砸。砸累了,就靠著石頭休息。
「為何你燒熬,罐就不會裂。」冷冷的。
她抬起頭,表情很古怪,似乎是想笑又忍住。
楚碧水,就想將她懷裡的劍抽出來。
「聖女身嬌肉貴,不是勞碌命,自然做不來,我就不一樣了嘛。」
身嬌肉貴,不是勞碌命。
這話當年也有人說過。
「你為何不一樣。」
「你不是賀西樓捧在手心好生呵護嬌養的小寶貝嗎。」
她一噎,訕訕道:「是我胡說的,師父他就普通地養,沒怎麼呵護。」
她錘了半個月,下雨了。
下了半個月。
那扇破掉的窗始終沒有修補,沒下兩天雨,她就病了。
裹著衣裳吸著鼻子,暈暈沉沉地和漿糊,補了兩天,不如不補。
她病得更重了。
雨水過後,萬物一新,過了十來天,她才有力氣下床。
她又去鍛銅。
看來,她做鐵匠之心,果真之死靡它。
夜間,她抱著劍沉沉睡去,蒼白臉上泛著病中的嫣紅。
楚碧水站在她床前,拿起她的手,內力卻如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斷斷續續半個月,她的病才徹底好透,她也終於鍛出了想要的形狀。
楚碧水沒有看出來是什麼東西,只能看出來模樣小巧,不足巴掌大。
她果然是要做漂亮精緻的一個物件。
自來初習武功,都要從扎馬步開始,打基礎,而後才好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