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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呆呆抬頭,看清這竟是昭明殿殿門前。
善蘭與青蕊此時才追上,還未喘勻氣,裡面隱約傳來太子冷淡的聲音:「何事。」
面面相覷,杜鵑朝善蘭弱弱搖頭,放下燈籠,忐忑垂首。
「殿下,是我,我有大——事要同您說。」
小心翼翼的措辭堵在了嗓子眼,杜鵑愣愣抬眸,對上凝白俏皮明悉的一眨眼。
「你能有什麼大事。」
杜鵑心提起來,又聽凝白道:「特別特別大的事!不跟您說我今晚睡不著哇!」
太子不知是不想理會還是被擾到了,沒說話,凝白也不識趣,竟然嬌滴滴百轉千回起來:「殿下~您是不是沒聽見?那人家再說一遍~」
「閉嘴,進來。」
凝白不好意思朝她們一笑,推門進去了。
所有人恍恍惚惚,原來、原來太子喜歡這種矯揉做作嬌嗲不省心的狐媚子做派??
作者有話說:
小趙風評被害哈哈哈
第21章
趙潛只當她氣不過想報復回來,慢條斯理威脅:「你若說不出個事來,今晚就別睡了。」
凝白卻壓根沒聽清他說什麼。
太子長發散落,只著了件鴉青綾衫,垂目專注於身前的琴,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推調雁柱,指腹稍頓,輕挑絲弦,發出幽沉一聲響後,眉梢微慵,指尖滑到下一枚雁柱。
凝白髮現她錯了,太子不笑,也能俊美得風流倜儻,說不出的蠱人。
「編不出來?」
趙潛一一調完音,漫不經心抬眸,似笑非笑望著她。
她似乎神遊天外,聞言有些委屈,撇撇嘴道:「殿下冤枉我,我真有事。」
「殿下身邊不是缺一個大宮女麼?善蘭姑姑就補上了,我是想問問殿下,我這個第五該干點什麼好。」
竟還真叫她說出來個事。
於她而言這確鑿算是頂重要,難怪會匆匆叩門來,氣也顧不得了。
「殿下?」她不情願地殷殷催。
「知道自己做不了大宮女,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趙潛微挑眉,平淡的語調隱約上揚起來,「你覺得你能幹什麼?」
又是半夜調琴,又是盎然反問,凝白終於發覺,從把她領去『舌戰群儒』,他的興致顯而易見的好。
大女子能屈能伸,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凝白眉眼璨璨,滿室明輝剎那黯然。
「我又漂亮又機靈,進能為殿下解憂,退能為殿下解悶,再不濟端站著做花樽也叫殿下心情好,殿下您慧眼如炬,早就識我這顆明珠了吧!」
趙潛就知道她相當自信。
「你既如此說,那便端站著。」他施施然說。
凝白有瞬間的表情扭曲,這一肚子壞水的太子!!
「罵孤什麼?」
「壞——」凝白咬牙力挽狂瀾,「懷瑜握瑾!不愧是您!」
趙潛有些意外,「字沒識幾個,倒是會說。」
凝白被他提醒,別的都放在一旁,忍不住問:「殿下怎麼看出我不識字?」她實在好奇很久了,難道她把沒文化寫在臉上了嗎?
若是識字,她再不知無畏也不可能隨手亂放他私印。
太子顯然懶得說,矜冷睨她:「解悶解憂,孤看你最會罵孤。」
正暗戳戳罵他的凝白一哽:「……」
她對自己感到匪夷所思。她竟然覺得此刻的太子神似昂著腦袋高貴冷艷瞥她的白貓。
凝白記得很清楚,幼時見過的那隻白貓不同於總是撒嬌打滾喵喵叫的狸貓,第一次試圖靠近時它就炸了全身的毛冷酷盯著她,伸著鋒利的爪子與她對峙,她甚至不懷疑它會驟然撲上咬斷她咽喉。
後來混熟了,她突然出現,它尾巴也不動一下,施捨看她一眼,就跟此刻的太子一模一樣。
這都什麼跟什麼……凝白倍窘,垂頭踢了踢腳尖,不甘回嘴:「明明殿下逗我在先。」
她極認真掰扯:「殿下見微知著,目明神清,明明知道我走南闖北慣了,最停不下來,卻還故意令我做花樽,殿下也悉知我心性,定料到我會惱怒,殿下您又心胸寬廣,根本不計較我在心裡罵您什麼。」
「您這不是故意逗我,是什麼?」
她說完,抬起頭,卻被太子嚇了一跳。
他鳳眸冰冷,面無表情,明明雙手仍按在琴弦上,周身的慵愜蕩然無存,令人遍體生寒。
凝白懵然。
任誰被點破這等幼稚心思都會惱羞成怒,她都做好了太子罰她的準備,但這情況不對吧!
趙潛沒有惱羞成怒。在她吐出第一句時,他愕然至極,頓生荒謬,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隨著她條理清晰的分析,而他意識到每一條竟都完美印證時,才驚覺自己竟當真在逗她。
這於他而言從未有過。
趙潛雖與皇帝作對乃至玩命,但一直以來極為刻苦,文武兼修,甚至在此之外學琴學棋學玉雕學琵琶,絕大多數時候都在沉心所學,不似一般人以溺於酒色虛度光陰來示恣意妄為。
這令他少而持穩,鮮有輕浮,他連幼弟幼妹都沒存心逗弄過,遑論宮婢。
但他方才對著步凝白,不僅逗弄,甚至樂在其中,猶不自知。
趙潛前所未有地清醒明晰,他在失去對自己的掌控,而罪魁禍首,站在他對面懵懂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