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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幽道:「淵兒很像她。」
凝白頭皮發緊。
淑妃復看向她,清幽眼眸很溫煦,「淵兒若認定姑娘,必是一生不改的事。可是姑娘是外面的飛鳥,此刻便息庭柯,終有一日也要飛走,不會為誰久留。是註定要辜負淵兒的。」
凝白啞口無言,看著她拿出一張憑據,輕輕放到她面前。
「這裡是一萬金,姑娘莫要招惹淵兒,可好?」
如果一萬金能買來天香蓮,凝白就要朝她叩三個頭,就此放過太子。
人生南北多歧路,天涯海角不相逢。
久久無聲。淑妃很有耐心,她知道這樣的抉擇很難做。
只是突然,步凝白斷然跪下,伸指起誓:「娘娘所慮甚多。只我要說,諸方神佛在上,將來若有如何,倘我辜負殿下,死後屍骨無存。」
她說完,站起身,道:「殿下讓我來取藥,我要去了,就不同娘娘再多說。」
身影決然不回頭,漸漸遠去了。
昭明殿內,趙衡笑盈盈道:「豫州未見大雪,元載也說來年農收許會很可觀。」
他比了個手勢,又笑道:「他還讓我代他同他爹娘拜年問安。」
周元載是趙潛的伴讀,出身世家,原本前程大好,結果太子一朝提出新政,一邊舉薦六皇子總理,一邊舉薦伴讀試行,人就這麼去了豫州。於周家來說,無異於把人流放到了窮鄉僻壤。
趙潛將周元載的年末呈稟放到一邊,道:「那你屆時禮數做足,不要被人打出來。」
趙衡正要說弟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就聽他皇兄問:「凝白還未回來?」
外面有人進來回道:「凝白姐姐已經回來了,現下在房裡。」
回來了也不過來同他說一聲?又在房裡,就那樣喜歡做女紅?
趙衡感到他皇兄心情不太好,抽了抽嘴角。從小宮女去知會步凝白開始,已經半個時辰,原來皇兄在這半個時辰里一邊同他理事一邊心裡想著步凝白?
不過,步凝白既然已經回來,想來母妃也同她說完了。
他恍若未聞,豫州的事說完,又與趙潛說起崇文館的事來。
年末諸方事宜,都略略捋過一遍,趙衡神色總算透出些真正輕鬆來,看看更漏,笑道:「母妃還讓我晚膳過去用,險些忘了時辰。」
他起身告退,杜鵑也進來問要不要傳膳。
凝白看看天色,估計太子這會兒應該吃完飯、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才去昭明殿,準備繼續學寫字。
結果半路上撞見杜鵑。「你是要去昭明殿?殿下晚膳食慾不太好,沒用多少,恐怕心情也不妙,你小心點,別惹殿下生氣。」
凝白頓時繃緊,到了昭明殿,也沒有如常一樣上來就嘻嘻喚「殿下」。只是太子呢?
「鬼鬼祟祟,又做什麼?」
凝白被嚇了一跳,扭過頭,看到太子自寢殿出來,身形修拔立在那兒,似笑非笑。
凝白很疑惑,這是心情不妙的模樣嗎??
「啞巴了?」語調都上揚。
明明心情很好吧!!
凝白試著不搭理他,先去取自己的物什,回過頭,太子神態閒閒,步伐漫漫,丁點兒不高興的兆頭都沒有。
杜鵑又不可能騙她。真是活見鬼了。
凝白心裡嘀咕,臉上看不出來,道:「殿下,我今天要學二十個字!」
她還真是雄心壯志,趙潛決定成全她的自信。
殿外雪色靜謐,殿內只有筆鋒落紙的沙沙聲,與偶爾的翻頁聲。
凝白打算四個四個學,便是五個詞。太子也沒有說她心思古怪,只按書上範例謄寫了出來,讓她照著描。把第一個詞描會寫了以後,凝白忍不住擱筆,揉了揉手腕。
寫字好累手,太子常常筆下不停,他都不會累嗎?
她兀自揉著,趙潛卻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異樣。
「你的手怎麼回事?」他聲音沉下來。
凝白看了看,如實說:「裁布的時候不小心剪到手了,一個小口子。」
看太子臉色不太好,她試圖講道理:「殿下,做女紅就是這樣的呀。」
她把手伸出來,掌心向上,「針扎啊扎的,剪子不小心剪到也正常吧?」
她蔥根般水嫩的手指尖上,布著好幾個微紅的小點。都是針扎的。
太子的臉色尤其克制,他慢慢地問:「已經紮成這樣,就那麼喜歡做女紅?」
凝白又沒毛病,怎麼可能喜歡針扎手。太子好像是心疼她,她想了想,軟聲跟他保證:「殿下別生氣,做完手頭這個就不做了嘛。」
趙潛覺得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加重聲音:「你自己說的,做完就不做了。」
凝白彎彎眼睛,連連點頭:「作數的作數的!」
趙潛勉強不再繼續想那針點、那小小傷口,問:「藥也沒塗?」
凝白欲言又止,這麼點小傷,拿給太醫看太醫都不好意思說再過會兒就能癒合,還要塗藥?
但是眼看著太子臉色又風雨欲來,她連忙跳起來:「我這就去塗!」
果不其然,塗上的第二天,手上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太子還不信,她伸手給他看,他冷冷說要不是他讓她塗藥,怎麼可能好這樣快。
凝白也不跟他爭辯,反而笑眯眯說那真是多謝殿下呀。太子就不說話了,讓她練她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