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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談無意,倘是有意,那圖什麼?
暴露她就是六年前玩弄人心的「聖女」,於他們這樁生意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雇了她,卻又搞砸,圖什麼?耍她玩?
如果不是耍她玩,那就是有意針對她。
這樁生意,就是針對她下的套。
但又不對了,倘若是針對她下的套,那消息應當是從金陵城泄露,如此才能打她一個措手不及,賭傳得太快,她來不及脫身,如此,才算被套得徹徹底底。
偏偏,消息是從外面泄露的,可能時至今日,金陵城內才傳開。
凝白摒除一切。
如果是從外面泄露,那就是想讓外面的人,或者五湖四海的人先知道。
知道「聖女」重出江湖,紛紛趕至金陵。
凝白有了點頭緒,或許,僱主是想把某個人引到金陵去。
但這未免就太迂迴了,誰會為了二十多年前的「聖女」的消息一下子精神抖擻殺到金陵?
與楚碧水有仇的人?
或者說……與楚碧水有關的人?
再或者……與魔教有關?
那就太久遠了,凝白一無所知,一片空白。
想不出來,她不再想,目光移向不遠處,太子覆著糰子的手,教他學新的字。
她怔怔失神。
太子的心思她很清楚。
只要是她,他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這餘生。
愛恨都無關緊要。
可是他們明明相愛,怎麼能是無關緊要呢?
凝白抿抿唇,雖說日久見人心,但這於她而言,是極下之策。
太子他明明很在意她的心,她的愛,她的真情。
她已經琢磨出來,那夜有人闖入,太子並非生氣,而是,誤會那人與她相識。
說得再直白點,他以為是沈莊主,或者江樓主。
她那夜原先什麼都沒說,只是忽聞動靜,要去看看,他就攥住了她的手臂,而後,更是陡然調換傾覆,一言不發,她生生昏了過去。
「娘親!娘親娘親!」
凝白回神,就看到糰子在她面前,舉著剛學會的大字,這是要她夸呢。
她柔聲夸道:「糰子真厲害,寫得真是工整漂亮。」
糰子就高興了,而後,又舉著大字去給杜鵑看,又牽著杜鵑的手出門到樓下去。
凝白跟出去,站在二樓欄杆前,看糰子對掌柜炫耀新學的字。
待糰子回來,她接過這張被誇了又夸的大字,含笑問:「糰子怎麼還去問掌柜呀?」
糰子很得意驕傲地說:「因為伯伯從前也誇過糰子呀!」
從前?那是什麼時候?凝白下意識問了一句。
糰子就皺起小眉頭,很認真地思索:「呃……好像、好像是去年?或者前年吧!」
糰子現在說時能說得頭頭是道,但一問起事來,就不分昨日前日與明日了。
只是不管是去年還是前年,他們都不該在這裡。
她是今年開春到的金陵。
凝白心裡有了個猜測,她看看不緊不慢收拾筆墨的太子,哄糰子在房裡乖乖聽杜鵑姑姑的話,她與爹爹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糰子小小一個人兒,臉色就有點不自然了。
糰子知道嘛!娘親要與爹爹卿卿我我啦!
糰子再也不會打擾啦!
凝白牽著太子下樓,到了僻靜處,定定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澀聲問出口:「殿下這幾年,一直在到處找我?」
太子容色很平靜,「你不是知道了嗎。」
凝白以為他只是讓人打探她的消息。
原來,竟是帶著糰子走遍了山川江河?
踏過了千里萬里,為了尋她。
如此艱辛,如此勞神,他怎麼能滿足於囫圇陪伴這一生?
如果換作是凝白這樣心心念念一個負心人多年,甚至大江南北找尋,待找到了,那個人必須全須全尾都是她的,人是,心更是。
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抱著他的腰悶在他胸膛前,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輕攬住她肩頭,靜靜的。
直到一道不詳的聲音打破:「這不是聖女麼?」
那人謔笑,「怎麼在這人來人往的外面,就卿卿我我、摟摟抱抱起來?」
真倒霉,慕容厭。
凝白一點也不想理他,仍悶在太子懷裡,無聲撒嬌。
慕容厭容色一頓,咬了咬後槽牙,而後,就對上步凝白她男人冰冷警告的視線。
上位者的氣質遮都不遮,顯然確確實實位高權重。
只是這個,都不比步凝白的視若無睹更讓人來氣。
尤其,他又想起來當初步凝白對他百般表白,那時心裡眼裡都是他,簡直容不下第二個人似的。
更尤其,又想起來,當初她乾的一切,都是為了騙他。
就更來氣了。
他颯然開扇,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步女郎,若是教聖女知曉你冒用她的名頭,恐怕就不會再有如這般濃情蜜意的時刻了。」
魔教聖女楚碧水重出江湖只是為了所謂的「稀世珍寶」就去玩弄男人真心,這不鬧麼。
步凝白顯然是個江湖騙子,輕功還是天下第一,壓根不是什麼嬌柔弱質的「小逃妻」。
紙扇一頓,嗤笑出聲,不一定啊不一定,輕功天下第一,想怎麼逃怎麼逃,那一日,不就是被人家父子前後夾擊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