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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具有哲理,凝白心想那三喜還總是見誰操心誰,除此之外,還樂此不彼操心滿花房的花。
都是說時容易做時難,凝白不想自尋煩惱,只是耳邊總是響起壓抑不住的泣聲。
華綺與荔娘今日一別,無異就此生離,餘生難逢。
她就想起一句詩。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荔娘白淨年少的臉在眼前,凝白無法想像她白髮蒼蒼的模樣。
她又嘆口氣,要回去,三喜喊她:「忘了花兒了?」
他折了枝梨花,要給凝白,凝白看了又看,終究還是接了過來。
執著梨花回到昭明殿,太子不在,也許是去文淵閣,也許是去什麼別的地方。凝白把梨花插進白玉花樽中,趴在長案上看,越看越覺得白花白瓶伶仃淒清。
翌日杜鵑來昭明殿,又被她拉住排排坐,問她城外十里亭是什麼地方。
杜鵑一邊覺得這樣明晃晃偷懶很不好,一邊回想,「唔……十里亭好像是前朝就有的地界,前朝多離亂,十里亭相別。」
原來竟是送別之地。凝白心想華公子怎麼選的地方,要私奔,不選什麼鴛鴦橋同心渡,偏偏選十里亭。
這下一語成讖。
凝白的狀態低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連梅憶也不由多看她兩眼,玉令不知道是不是聽杜鵑說起過,來稟事時太子不在,要走,卻又停住,看著凝白。
但也許是沒想到能說什麼,於是就走了。
凝白在原地,心裡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但……
心緒紛紛,她走到琉璃窗前,流霞絢爛,很漂亮。很適合兩個人在一起看。
她突然轉過身,到書桌前,研墨,執筆,一氣呵成。
趙潛一回到東宮,梅憶就似無意道:「凝白姑娘今日好像十分傷心。」
三日之約愈近,她心裡放不下這樁事,自然難過。趙潛無聲一嘆,只等待會兒好好寬解一二。
昭明殿前一如既往,宮燈靜靜掛著,他進到內殿,連枝燭台沒有點,有些暗。這時候已經不早了,也沒有必要點,只令人點了幾盞燈。
殿內亮了些,沒見人在。趙潛眉頭微皺,從前他回來時,她都在等他。雖然她沒說過,但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字,亦或是擺弄小東西,他一回來,她就很高興,難道不是在等他?
可今日呢?
想起寢殿內的幾個匣子,難道她是在擺弄小首飾?
心底略有不安,但還是推開了寢殿的門。「卿卿?」
繞過玉屏,空無一人。
他心頭一滯,立刻轉身向外去,召人來問。
她申時還在,之後出去,就沒再回來過。
心亂如麻,只是忽然間,餘光注意到盛著小紅玉子的青玉片下,似乎壓了什麼。
他抽出來展開,入目第一眼,心頭竟不知是氣還是急!
「左思右想,心中總不忍,出宮去追荔娘,殿下千萬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
荔娘已經走了兩日,現在已經接近二更天,她要去哪裡追?!
已經二更天,算算時候,太子早該回昭明殿了,字條就放在長案上,他理應能看到。
凝白知道太子一定是又氣又急,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慶幸春夜月清,她還看得清路。
一出宮,她就邊走邊問,直問到出城,現在有了荔娘的大致去向,荔娘一個人,又沒有多餘的盤纏,就算兩日也走不了多遠,她追得上。
清茫茫月色下,只見一抹纖影飛掠,不時點過樹梢,愈來愈遠。
天邊泛起魚肚白,似乎是趕路的姑娘停在包子攤前,輕聲要了一個包子,又低頭摸出兩文錢。
她正要遞給攤主,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我總算追到你了!」
她轉身,一瞬失神,回神後,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般容貌的姑娘,便有些不知所措:「我認識……」
「你不認識我,但這不重要!」姑娘快速說,「華公子回去後和儀安公主大吵了一架,腿被打斷了!大夫說時日無多,你不見他最後一面嗎!」
包子陡然掉落地上。
京城外,十里亭,華綺只有一個極輕的包袱,裝了一些細軟,他從前愛的最漂亮的筆最好看的墨,還有清逸無雙的衣裳,什麼都沒帶。
他只扣著包袱,往城門處看。
楊柳依依,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中愈來愈焦躁。難道荔娘出了什麼意外?會不會有人找她麻煩?那個漁郎?!
他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回去找她,可是又怕與她錯過,屆時她到這裡,等不著他,萬一心灰意冷,做什麼傻事……
心頭愈來愈亂,風也漸漸大了,他心神不寧,卻忽然聽後面傳來聲音,驟然回首,他的荔娘在楊柳下,踉蹌站直身,看到他,驀地瞠大雙眸。
凝白一刻沒耽擱,立馬就回東宮去,一回去,她就知道糟了。
東宮充斥著壓抑,顯然,太子的心情極壞。
腳步輕輕進到殿門,太子幾乎是一瞬間就抬起頭,看過來的剎那,凝白都說不出情緒有多濃烈複雜。
只是一瞬,他又低眸,仿佛沒看到她。
真是糟了呀……太子殿下生氣了。
凝白理虧,生氣,她可以哄嘛。
「殿下,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