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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意思,看來是有受不了世族施壓讓太子失望的。
凝白覺得可能是因為都是相當於太子親手選出來的人,就算每年都選,每年也就百十個,或者幾十個,太少了,太子難免就都記在心裡,一一扶持,付出了又被辜負,自然記得更深了。
她就問:「那有沒有很厲害的啊?」
當然有。趙潛隨口就能說出來,「兗州州牧是四年前孤選出來的,那年孤下江南剿匪,未有多照料,索性他確實是棟樑之材,心性又很難得,自己與兗州世族鬥智鬥勇。」
凝白就翻身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殿下真厲害!」
趙潛微愣,明明是在說兗州州牧厲害,怎麼變成他厲害了?
「殿下慧眼識珠嘛!」她一本正經地說,「就像慧眼識我一樣!」
趙潛哭笑不得,心中卻十分慰籍。小太子妃誇他呢。
便笑:「那可不一樣。」
選臣子與選太子妃,怎麼能一樣?
在夜色中讀出來這一點的她,一下又躺回去,閉上眼睛,立刻打起小呼嚕。
真是可愛死了。
待她呼吸真的平穩下來,眉目恬然,忍不住低頭親親她額頭。
崇文館忙到尾聲,東宮清查也查了許多出來,凝白覺得那砒.霜下的時機還挺巧,剛好卡在要宣布冊立太子妃前面,有人投毒,太子忙著清肅東宮,所有反對意見統統都被太子冷酷打回,別人再想提,都得掂量掂量:東宮清肅沒清肅完啊?太子什麼時候能好好說話啊?
至於攻訐,倒也攻訐了,但就是處在投毒清肅的這個點上,那不是正撞上去惹毛太子嗎?太子平時光明磊落,是個君子,會按正常君臣的模式來交涉,但君子也會動怒的啊!
尤其太子從前很少動怒,在朝堂上、眾目睽睽之下,就更少了,現在太子天天端著一張心情不好又被惹怒了的表情,竟然讓他們感覺像皇帝——一旦被惹怒會毫不講理大肆遷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惹不得啊惹不得。
太子稍見清閒,凝白還以為他能像去年那樣一看書就看一半天,結果他又要去看御林軍武試。
「孤要去看看,比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究竟能不能做好職責。」聽她問,太子如此笑吟吟看著她說。
凝白一下臉熱了,又很心虛,就支支吾吾:「哦、那、那殿下去吧。」
太子卻牽住她的手,仍舊笑吟吟,「卿卿不一起去,選了,也沒什麼權威。」
凝白:……
不就是成功從御林軍眼皮子底下溜走嘛!怎麼就妨礙權威啦!!!
但還是被太子帶了去,御林軍武試場面可比崇文館選拔人才大多了,烏泱烏泱的人,分了二十八個組,一組就幾十人,三個等級,比得簡直熱火朝天。
只是每一級勝出完畢,太子就要似模似樣地轉頭問:「卿卿覺得這些人里,有能發現你的嗎?」
凝白到底心虛,就算覺得他討厭,也沒法說出來,就只能含混:「咦殿下,你看他脫衣服了!」
太子順著看去,那賁張浮誇的肌肉看起來健美極了,一瞬間繃起心神,「卿卿喜歡?」
只是想轉移話題的凝白:……
太子顯然產生了奇怪的危機感,但比起由西域公主產生危機感,竟好像也沒那麼奇怪了。
看太子緊緊皺眉,就等著她的答案,她耳根紅了紅,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還是殿下的更合我心意。」
是實話。沒那麼誇張,也不會清瘦,是那種正正好的精壯,摸起來舒服極了。
太子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笑著看她,讓凝白又覺得,早知道還是不說實話了。
武試一級一級比完,最後剩了二十人,二十個人抽籤,最後才決出名次來。
太子看完武試,只送她回了昭明殿,因為崇文館還需要收一點尾。
凝白一邊想崇文館,一邊想武試,托著腮揪花樽里的芍藥。
太子忙到幾近亥時,在宮門落鑰前回來。
凝白已經睡著,他回來,卻突然醒了,坐起來懵懵看著他。
他心頭一軟,親親她,道:「孤去沐浴,很快便來陪卿卿。」
凝白睡得不甚清醒,就呆坐著,直到太子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才算徹底醒神。
太子又親親她,要給她疏排乳汁,她卻忽然按住他,眼睛漸漸亮起來。
「殿下!我想到了!」
「既然有御林軍武試這樣的比試,為什麼不依樣畫葫蘆,令全天下的士子都來一試呢!」
趙潛愕然,良久,他容色認真,「你可知天下有多大?」
「我知道。」她亦同樣認真。
她一字一頓,「我知道天下有多大,東海至西域長風三萬里,南詔至漠北朔雪九萬重。」
「你既知天下之大,亦當知路途多艱。風雲難測,禍福難料,迢迢千里,來京城的路上,有多少人要埋骨異鄉,作黃土一抷?」
「那又怎麼樣呢?」她雙眸明亮,在昏黃燭火下閃閃發光,「就如孔孟之言,生我所欲,所欲有甚生者,都是可以捨棄的!」
「天下士子萬萬人,苦世族門閥數百年,您若告訴他們天下大選,那無異於黑夜中一束光,就算死在半路上,於他們而言也是心之所向,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對的!科!舉!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