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頁
太子就帶著糰子走了。
趙衡回來,見母妃似在思忖,便問了問,得到答案,皺皺眉,「母妃應當是想多了,已經這麼久過去,皇兄若是仍對步凝白念念不忘,早該命人暗中找尋了。」
謝清鳶搖搖頭,清幽眉目微微沉憂。
小糰子玩得累極了,洗漱過後,沾床就睡。
他的爹爹把小被子蓋在小肚肚上,又把藕節般白白嫩嫩的肉胳膊放好。
而後,靜靜看著睡熟的小糰子。
風吹過溪水的聲音徐徐拂過,殿中寂然無聲。
她大概都不知道,糰子有多像她。
難為情時吶吶無言,覺得委屈就癟起嘴巴,仰著頭看他時,眉眼幾乎一模一樣。
鳳眸隱約浮起冷嘲。
她大概也不屑知道,畢竟,糰子是令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她百般確認不會有的意外。
在聽到太醫診出滑脈後,她臉上一點點的驚喜都沒有,她慌亂無措,她心焦極了,想聯絡趙連城,卻還要先應付他,仗著身孕挑逗他的時候,她滿面紅暈,心裡又在想什麼?
想如何解決腹中的意外?
畢竟,振翅高空的飛鳥是沒有巢的,又怎麼會孵下小鳥兒。
俊美面容漸漸冰冷,起身離開。
山月盈滿,清冷月華皎潔如練,透過窗紗傾瀉絲絲縷縷,地磚疏影橫斜。
頎長修拔的身影停下,一片夜色中,修長手指打開鎖扣。
而後,久久頓住。
極力克制,卻愈收愈緊,骨節發白。
月色照不到這裡,指尖還沒有碰到,就已經灼痛至極。
他早該將這些證據付之一炬,看著火苗吞噬,就像把她的虛情假意,他的愚蠢忠貞,一起燒成灰燼。
風一吹,什麼痕跡都不留。
鳳眸冷冷清醒,將東西都取出來,握在掌中,宛若握著烙印。
他冷靜地轉身,穿過疏影橫斜,到了案前,月光閃過他眼睫,恨與痛竟濃烈到辨不分明。
步凝白,步凝白!
修長手指張開,靜靜躺著一隻錦囊,一隻荷包。
鳳眸發紅,死死盯著掌中兩隻南轅北轍的女紅。
寂然空蕩的殿中突兀一聲冷笑,眸底不盡譏諷。
好一個步凝白,拿來騙他的錦囊粗糙笨拙,設計他的荷包卻精緻到一個針腳都看不到,什麼值得她下功夫,什麼隨便敷衍都可以,她可真是分得清清楚楚。
平安符,花光了所有家當,傾盡所有,聽著多麼令人動容,趙潛又是一聲譏笑,她有酬金,區區月銀算得了什麼?原本都不記得的,一朝想起來,隨口打聽句京城風靡貴重之物,便將他打發了。
她甚至,都沒有自己花心思。
她為了騙他捨生忘死,卻連禮物都是敷衍。
手掌漸漸收攏,死死攥在手心,恨不得捏為齏粉。
騙子的敷衍,騙子的算計,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從他低下眼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已經在騙他!
雙目通紅,心頭痛到極致,陡然嘔出血來。
卻依舊死死盯著手中的證據。
可是為什麼,太醫說她憂思重重,說她夜不安寐,說她傷神過度。
就在他遠赴江南的那兩個月。
糰子還沒有成型,他不在,她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落掉,她有無數或高明或不高明的手段,輕易就能將他騙得團團轉,她根本不需要利用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孩,趙連城意在東宮意在皇位,根本不希望糰子出生。
可是他回來的時候,她小腹圓潤,鬢亂釵斜,笑著嗔他是不是才知道要做爹爹。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憂思傷神,為什麼夜不安寐,為什麼留下糰子,為什麼——要他平安。
薄唇血跡斑斑,卻驀然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為了做戲能捨生忘死,海誓山盟張口就來,甚至已經騙過一個又一個人,他已經是第三個。
心底澄如明鏡,全部一清二楚,卻因為區區一根手繩,因為太醫的三兩句話,竟然還奢想這逢場作戲的騙子對自己曾有過一點點真心。
奢想她起碼憂心他的生死,曾為他夜不安寐。
骨節驟然松力,掌心的小東西皺巴巴逃過一劫。
鳳眸冷漠,頹然清醒。
趙潛,你愚不可及,無可救藥。
作者有話說:
出了點小意外,問題不大,下章出發追妻!
以及,感覺自己每次的「不出意外」,都好像flag——不出意外的話,是要出意外了_(:з」∠)_
第96章
趙鉞覺得自己不算笨, 雖然幽禁幾乎斷了奪嫡路,但是有得必有失,比如母妃她變得正常而又不正常了。
若是從前, 母妃一定要向自己哭訴這段時間以來過得如何不好、受了多少委屈, 並讓自己一定要把那些欺負她的人都狠狠收拾一頓。
但是這一回,母妃隻字不提, 只紅著眼睛問他受了多少苦。
趙鉞就很舒坦,好像二十多年來, 頭一回知道天有多藍氣有多清, 人能有多舒暢。
當然,如果母妃沒有碎碎念著要給他娶一個溫柔賢淑的皇子妃,那就更好了。
試探著說冷袖雪也有陪他受苦之宜, 母妃臉色就變了幾變, 最後強忍著做出退讓, 說若是他實在喜歡, 做側妃便罷了, 正妃不挑有地位的, 那也要挑端莊嫻雅的, 一個江湖殺手,哪能娶來做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