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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潛容色凝滯,聲音極輕,「你說什麼?」
什麼蠱蟲?凝白體內怎麼會有蠱蟲?小九都在說些什麼?
這無論如何,都是要說給皇兄知道的,趙杭深吸口氣,垂頭說,「據李九涯所說,當日皇嫂為了救皇兄,以血相渡,最終陷入昏迷。」
為了救他?以血相渡?陷入昏迷?
趙潛慢慢回身,她靜靜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著了。
他想起上一次瀕死之際,她滿袖的血,小臂那麼長一道傷口。
以血相渡,捨命救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為他捨生忘死,他是她的真情摯愛,可是趙潛寧願她對他虛情假意,起碼惜命。
「苗疆?」他的聲音極度克制,冷靜極了。
趙杭鬆了口氣:「是,苗疆,最好快些,以防變數。」
「我知道了,你去讓他們準備。」
趙杭起身,去到外面,傳他的話。
趙潛回到床邊,俯身將她抱起來,她的身子柔軟極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一動不動,漸漸低下頭,抵在她額頭,滾燙的淚滑進她鬢邊,眨眼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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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妥當,太子抱著凝白出來,目光掃過他們,陡然沉聲:「糰子呢。」
互相看看,依舊是趙杭小心翼翼開口:「被他的外祖母帶走了,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以為太子要勃然變色,可他竟出離冷靜,沒有再問,也沒理緊緊盯著凝白的沈戈,徑直抱著昏睡的凝白上了馬車。
沈鳶有點不明白:「……他該不會不喜歡他兒子吧?」
趙杭完全沒見過糰子,只有趙連城小聲說:「太子哥哥可喜歡糰子了,怎麼會不喜歡。」
那怎麼聽說兒子丟了,能這樣冷靜?
不管怎麼樣,太子一行人是出發了,沈鳶看看趙杭,「你沒有問你哥哥?」
趙杭搖搖頭,「皇兄有皇兄要做的事,我可以回京,親自去問父皇。母妃是宮妃,就算離宮休養,應當也不會出京的。」
沈鳶便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回頭,哥哥提著劍,顯然是想跟上太子的車馬。
「哥哥,你是莊主,山莊你不管了嗎。」她第一次把這話問出口。
她說:「步姑娘已然另有所愛,你跟上去,是要勉強嗎?還是想把步姑娘搶走?步姑娘有夫有子,醒過來後一定會恨你的,還是,你情願步姑娘一輩子醒不過來,為你己有?」
沈戈停在原地,妹妹說的,他沒一點懂的,他腦子裡渾渾噩噩,只知道,步姑娘走了。
他要追上去。
「哥哥,你該好好想一想,你要做什麼,能做什麼,然後再想一想,人人皆有不如意,難道你想要的,就一定要順你心意得到嗎?你想一想別人願不願意,好嗎?」
沈鳶說完,嘆了一聲,就牽著趙杭走了。
哥哥那麼大的人了,聽不聽勸的,隨便吧,回不回去,也無所謂了,反正不會走丟,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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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直到入夜才停下投宿,杜鵑看著太子把凝白抱下來,聽吩咐去準備衣裳和水,等太子為凝白洗完了安放回床上,才小心翼翼問:「小殿下……」
糰子的外祖母,聖女楚碧水,苦苦找尋凝白多年,一朝相認,沒道理會突然失蹤。
趙潛靜靜擦去凝白額角溫熱水露,沒有開口。
她將蠱蟲引了過去,又陷入昏迷,楚碧水比誰都心焦。
所以,帶著糰子已經去了苗疆。
杜鵑得不到回答,心裡仍是擔心糰子,但只能默默退下。
夜深人靜,燭火被風吹滅,趙潛和衣而臥,將凝白輕輕攬進懷裡,低眸看著她安睡的眉眼,直到天明。
行至半路,不出趙潛所料,他們與楚碧水和糰子相遇,糰子興奮極了:「爹爹爹爹!我們找到人救娘親了!」
楚碧水把人丟過來,那人看起來是在楚碧水手上吃了苦頭,從心底里害怕,所以並不敢做什么小動作。
他撐開凝白的眼皮,指節又在凝白手腕放了放,就跪下了:「蠱蟲已死,放血也引不出來了。」
楚碧水根本不信:「蠱蟲死了,她為什麼還是昏迷?!」
那人猶豫著道:「一般來說,子蠱若在體內死去,那人也是要死去的,但蠱蟲死了,人卻沒死,可能是體內有什麼與蠱蟲廝殺,人贏了,但付出了代價。」
「比如說體內有劇毒,蠱蟲若是不敵,就會被殺死。」他舉例。
她的體內沒有劇毒,只有百毒不侵。
糰子聽不懂這些,急壞了,「蟲子已經死了,娘親什麼才能醒呢!」
「這……只能聽天由命,看個人造化……」
楚碧水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想動手,可是又想到凝白,她不喜歡她濫殺無辜。
她看向凝白的情郎,他很平靜,說:「我要帶她回家了,聖女自便。」
要不是為了他,凝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楚碧水最想殺的人就是他,可是等凝白醒來,一定會生氣的。
趙潛帶著長睡不醒的凝白與哭得傷心的糰子回了京。
那日正是初雪,漫天紛紛揚揚,如果她醒著,一定高興極了,只等雪停,就要跑出去堆雪人。
太子回宮,原本所有人都很高興,只是見到凝白的樣子,又都失語,小心翼翼怕太子傷心,暗中問杜鵑凝白什麼時候能醒,杜鵑神色戚然說,可能幾天醒來,也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