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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白一邊因為這模樣很像自己覺得羞恥,一邊又柔聲問:「糰子怎麼知道呀?」
糰子就一本正經自信地說:「因為我們出發時,也是這樣的呀!」
出發?這是什麼意思?
凝白微微蹙眉,「糰子知道爹爹離京是有什麼事嗎?」
糰子就更自信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她說:「找娘親呀!」
凝白錯愕愣住,糰子說什麼?
找她?
太子從一開始,就是來找她?根本不是行經金陵?
她看向一邊闔眸假寐的太子,心頭亂極了,想親口問他,卻不敢打破這一幕,心頭就更亂了。
是了,如果是辦事行經金陵,他應該帶著糰子住驛館,或者直接住在金陵府,而不是單獨買了個宅子,甚至金陵府衙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這根本不符合太子離京辦事的流程,除非,他是隱瞞身份,辦私事,無意驚動官府。
太子能有什麼私事,要微服?離京?遠至金陵?甚至帶著這么小的糰子趕路?
凝白恍然想起平安鎮下守著的人,他一定早就在找她,所以有了「步凝白」的一點點消息,他立刻便知道了,想也沒想就帶著糰子趕到金陵。
「娘親怎麼哭了?」耳邊糰子慌亂無措。
凝白摸了摸臉頰,濕漉漉的,她看著糰子,糰子有一點呆住了,卻還是湊過來抱住她,小手擦去她的眼淚,「娘親不哭、娘親不哭!」
淚卻流得更厲害了。
他從來都沒想過報復她,他只是想將她找到,帶回去,愛恨都無關緊要。
糰子哄不好娘親,烏溜溜眼睛裡也泛起了淚花,要跟著一起哭,還要扯爹爹袖子:「爹爹醒醒……嗚嗚嗚……」
趙潛睜開眼,一大一小都掉著眼淚,只是她在看他,而糰子在看她。
「娘親不哭、不哭!」糰子抽噎一聲,又伸小手給她擦眼淚。
他突然想起糰子剛出生的時候。
她不肯抱糰子,紅著眼圈掉眼淚,糰子跟她一起哭。
他哄完小的哄大的,終究也沒有哄好。
現在,她倒是肯抱糰子了。
「哭什麼。」他平靜說。
她含著淚搖搖頭,淚眼朦朧,只望著他,哭得更厲害了。
糰子也哭得更厲害了,奶凶著哭唧唧,「爹爹壞!爹爹要哄娘親!」
從她懷裡出來,小手又來哭唧唧拽他,「爹爹快哄呀!」
只是知道他是為她而來,有何動容之處。
在重逢的那一日,她不是還驚惶不及,轉眼要跑嗎。
哭得如此無法自抑,仿佛為他愚蠢的真心感動至極。
可她不是一直知道的嗎?即使被她騙得團團轉,即使被她無情拋棄,即使知道了一切,他還是愛她。
她分明,知道的很清楚。
婆娑淚眼裡,太子的容色平靜至極,可偏偏,愈發悽然。
凝白哭得止不住,可是糰子在這裡,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就抱緊糰子,哄他別哭。
糰子到底年紀小,本來一上馬車就容易睡著,現在又沒來由哭急一通,哄著哄著,沒能哄他別哭,反把他哄睡了。
凝白掉著眼淚把糰子安置好,再也忍不住了,埋進了太子懷裡。
她滿臉的淚,沒有章法地吻他,愈吻愈哭,最終,他還是攬住了她,只是如此,也讓她叩在他頸窩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她看不到的地方,趙潛目露自嘲。
在她說出是為了救師父的時候,自己心裡已經不覺得她錯了。
她被逼無奈,她身不由己,她萬不得已。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只是想救人。
她有什麼錯。
攬在她肩頭的手移向她後背,一下下輕拍著撫慰,他低下頭,輕輕吻去她眼淚。
她與糰子一樣,本來也是上馬車就睡的體質,不知不覺,就如糰子一樣,被哄睡著了。
趙潛抱著她在懷裡,心底隱痛已不在意。
就這樣吧,這樣就足夠,他已經找到了她,絕不會再弄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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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遠離金陵地界,凝白才騰出腦子來思索這樁生意的詭異之處。
流程不詭異,條件不詭異,對象也不詭異,詭異的是她的行蹤究竟是怎麼走漏的。
她總覺得不是慕容厭,如果是慕容厭的話,他一定不會散播出去。
江湖人四海為家,他身後卻有一個慕容氏,背負著家族的榮耀與責任,那夜太子受傷,她手無縛雞之力,他雖有傷,卻有兵器在手,又有武功,甚至那時已握緊了,沒道理放過他們。
唯一的可能,就是顧忌他身後的慕容氏,忌憚來路不明的太子,人人都知道太子是個不好惹的權貴,他當然也會知道,他不敢拿慕容氏來逞他的一時之氣。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不敢動太子,難道就敢動「聖女」嗎?
楚碧水二十多年前一把火燒了魔教,人人敬畏,他查到散播出去,難道是覺得「聖女」想不到會是他做的?
這個「覺得」,委實是賭徒心理,萬一有失,整個慕容氏就會是當年魔教的下場,太子這個「權貴」他還不確定呢,怎麼確定了「聖女」,反而敢暗下黑手?
因而凝白覺得,詭異在了僱主那裡。
如果是僱主走漏風聲,那問題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