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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白慶幸御花園花樹眾多,天色也暗下來,利於身影飛閃。不然若被人看到她同七公主在一塊兒,難道她還要同太子狡辯是七公主又在為難她嗎?
直到東宮附近,凝白才漸漸慢下來,想到七公主說的「馬上」,心中猶豫不決。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可按理來說,就算是陰謀詭計,這也是他們皇家爭鬥的事,她也聽過說書,爭權奪位兄弟鬩牆,多的是手足相殘,哪裡能輪到她善心發作多管閒事?
她自己不也接了七公主的單子、來騙太子嗎?若是發善心,她怎麼不發善心可憐可憐太子?
等等?太子??
凝白僵住身子,不敢回頭,那道腳步聲似乎是如常從容,只是細聽,便能聽出些微的心切。
「對著牆做什麼?面壁?」口吻戲謔。
天沒亮人就不見了,一直沒回來過,在昭明殿中心中總是掛念,便出來找找,東宮裡面找過,又找到外面,現在天又暗下來,才算看到沒一刻不惦念的身影。
低著腦袋對著牆,真像委委屈屈面壁似的。
按凝白的打算,她起碼還要兩天才「無意」撞見太子。但現在好死不死真無意撞見了,能怎麼辦?
沒理他,趙潛心知自己方才不該揶揄。畢竟她從他床上羞而遁逃,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事。現在窗戶紙明得不能再明,不捅破就算了,還隔著窗戶紙恍若無事談笑,她心中自然難免不安、不知他是什麼打算。
他摒退他人,上前兩步,想溫聲先問問她感覺可好些,卻聽她說:「我面不面壁關殿下什麼事?」
冷冷的,沒一點兒柔軟,細聽之下,還有三分逞強。
她不對勁,趙潛皺眉,快步到她身邊,她卻要走開。便下意識抓住她手腕。
「生孤的氣?還是有人欺負你?」他沉聲問。
趙潛覺得也許兩者兼而有之,放溫聲音:「告訴孤,好不好?」
她一眼也不看他,手上用力掙扎,「我哪裡敢生殿下的氣!」
這般氣性才算趙潛熟悉的步凝白,可是趙潛分明辨出逞強中染著委屈哭腔。
到底發生什麼了?!趙潛心頭被幾不可察的哭腔擾亂,手上牢牢桎梏她皓腕,開口更加柔聲:「你生孤的氣難道是一回兩回麼?怎麼就不敢了?」
本以為她要麼同他坦明委屈、要麼氣咻咻同他犟嘴,可沒想到,卻是逞強的陰陽怪氣,「殿下可別說得這樣親近,我只是殿下身邊的小宮女,哪當得起殿下這樣低三下四縱容?」
說完,又掙紮起來,拼了全力想擺脫他,趙潛怕傷著她,不敢執意用力,偏就被她察覺到掙脫出去,轉身要跑,趙潛拽住她衣袖將她霍然拉回來按在牆上。
「步凝白!」咬牙低聲在看到她通紅的眼圈兒後陡然銷聲匿跡。
趙潛窒了窒,張口都不敢重聲。她卻又掙扎,要跑掉,趙潛只能一隻手按住她兩隻手在頭頂,膝蓋卡進她腿間迫她不許跑,極力溫柔:「究竟怎麼了?」
話音落下,他眼睜睜看著剔透淚珠滾落,她含著熱淚瞪視著他,仍倔強硬逞:「我怎麼樣與殿下有什麼關係!殿下還是放開我,免得被人看到!」
趙潛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低聲道:「被人看到又怎樣?難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嗎?」
想撫去她淚水,可她淚流得更凶。僵住,只能將手放下。
凝白就望著他流淚,「難道是什麼見得了人的嗎?!」
「殿下即將選太子妃,以後最好還是不要同什麼人拉拉扯扯,傳出去多不好聽!」
趙潛愕然,疾聲辯解:「孤何時要選太子妃?!」
凝白仿佛一下受不住了,哭出聲來:「畫像都在殿下案前!殿下什麼也不必說,總之與我也沒什麼干係!」
「殿下選殿下的太子妃,我做我的份內事,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殿下也別來招惹我!」
她又開始掙扎,只想逃跑躲他遠遠的,趙潛卻是又喜又心疼,原來她是為這個才一聲不吭離了昭明殿、躲到外面去。
想到她原本羞極,滿心少女情思,卻下一刻就看到那些畫像,猜測他要選太子妃,一瞬間的如墜冰窖,趙潛甚至能感同身受。
更不必提她是怎樣狼狽逃離昭明殿、躲在小角落惶惶傷心這兩日。
憐惜幾乎要溢滿心頭,趙潛想柔聲解釋,可她無論如何掙脫不開,一邊哭一邊狠狠瞪著他,而後驟然傾身,咬上他脖頸。
頸間瞬間傳來疼痛,趙潛卻眉頭都沒動一下,鬆開了她的手,在她意識到獲得自由想鬆口逃跑的一瞬間,準確箍住了她的腰。
尖尖小牙頓時又狠狠咬了回去,仿佛不死不休。
趙潛任她咬,甚至還能含著笑意,憐道:「沒有什麼太子妃,只有你。」
她咬得更用力,滾燙的淚流在他頸側,好像真的想就這樣咬死他,好讓她不用再為他傷心難過。
趙潛摸摸她的頭,低聲道:「那是父皇送來的,我連看都沒看過,已經讓人送回去了。」
她一怔,牙尖微松,趙潛繼續低低道:「我已經讓藺齊去河間,河間郡守姓步,只不知他願不願意多個女兒,做太子妃。」
凝白懵然抬起頭,淚眼婆娑,呆呆望著他。
趙潛便撫去她眼尾殘淚,再說一遍:「我屬意你做我的太子妃,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