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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於她而言, 只是想送, 於是就送了。就如同她只是想他「長樂無憂」、「長命百歲」,於是就說了。再多,便沒有。
趙潛也不再說什麼如何送禮,微微揚眉:「守歲。」
凝白:??
守歲和送禮有什麼關聯嗎??
摸不著頭腦,但太子都這樣說了, 她只好停住腳步。只是她從前也沒守過歲, 一時間又有些手足無措。守歲要幹什麼嗎?
她這模樣, 顯然也從未好好過過新年。或許從前就只是隨便找個容身之所, 將就尋常的一天。
憐惜已經快要從太子眼裡溢出來, 凝白不知道他都自己想了些什麼,但她抽了抽嘴角,只想打破這一幕。
「殿下!我想練字!」
她噔噔噔跑去把自己的小書拿過來,很快就把架勢擺好,坐得筆直端正,捏著墨條,纖細手腕懸著打圈兒研磨。
太子到她對面施施然坐下,這次倒是沒抽出書,而是讓人端棋盤來,玲瓏玉棋盒一邊一個。
他左手同右手下棋,凝白一邊練字一邊想,說起來太子還真是挺厲害,就是在江湖,也鮮見用雙手劍的。
筆下沒墨了,她下意識蘸去,仍沒多少墨,便放下筆準備先研墨,誰知一扭頭,驚得差點跌倒!
太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在下棋,反而在她旁邊,給她研墨!!
勁瘦手腕不緊不慢,腕骨分明,青筋隱隱凸顯,打眼一看像個俠士武生。凝白痴呆向上看,太子察覺到,垂目看下來,無法言說的柔和。
凝白一個激靈,徹底跌了。
然後就聽見太子笑出了聲。她羞惱不已,太子卻悠哉游哉擱下墨條,滿臉明晃晃笑話她。
這什麼討厭太子啊!!都喜歡她了,結果一身的溫柔,就只站著笑話她??
她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哪敢勞殿下您動手,我自己來就好!」
聽起來好像很想撲上來咬他一口。趙潛悶笑,只是不知道她那尖尖小牙咬起人來能有幾分……容色忽然一頓。
他低眸,手背上什麼痕跡也沒有。
是了,她那小牙咬起人來極厲害,他都給忘了。手背上的觸感隨著記憶若有似無復甦,溫涼柔軟貼在上面。趙潛霍然背起了手。
太子負手從她身邊走開,又回到了她對面,風輕雲淡撿起棋子繼續下。凝白摸上墨條,總覺得上面有太子的溫度,又是一個激靈。擱下顯得她也太沒出息了些,凝白只能強忍著,儘量忽視異樣研起墨。
只在心裡忿忿想,這個人從前也沒有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怎麼方才研墨研到一半倒丟開了?
抬起眼,太子執著棋子也不落,反而……在看他的手??
雖然他的手是很好看,修長勻稱,骨節分明,青筋微凸,但他自己盯著看是什麼意思??她也記得這個人也並沒有孤芳自賞的毛病啊??
燭花爆響,趙潛回過神,面色略有不自然放下棋子收回手,輕描淡寫抬眸,面前的人卻是腦袋一點一點,筆下戳成了墨團。
看了看,在寫「燕」字,已寫的很工整。
心下微軟,她實在用功而認真。趙潛想叩叩案桌,讓她今日且到這裡,只是她手上還握著筆,若被驚到,萬一失手濺了墨點在哪裡,只怕她心裡又有的嘟囔。
他嘆了口氣,到她身旁輕輕把她手中的筆抽出來,才放好,誰知她軟軟歪倒在他腿邊,還有要倒下去的架勢。
在反應過來之前,趙潛已經低俯下身,攬住她的腰,讓她穩穩靠在自己肩頭。
剛長舒口氣,她就蹭了蹭枕著的存在,安然睡熟了。
趙潛此時才驚覺,自己掌下是她不盈一握的纖腰,身前是她柔軟依偎的嬌軀,他已將她攬進了懷裡。一時手足俱僵。
燈火葳蕤,殿內靜謐,她呼吸清淺,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同她的溫度一起透過衣衫遞過來,令他喉頭髮緊。
東宮其實沒有守歲的規矩,杜鵑看看天色,早過了太子入寢安置的時候,而凝白還在裡面。
她正猶豫要不要問一聲,太子就一手抱著凝白踏出了殿門。
凝白雪腮緋紅,眉宇安然,顯然是睡熟了。杜鵑大氣不敢出,尤其太子漠然瞥過來,冷冷豎指示意她噤聲。
大年初一,凝白就睡過了頭,一睜眼,天光大亮。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卻一頓。
等等,昨夜她不是在昭明殿練字嗎??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新年第一天就這樣離奇嗎??
凝白拼命回想,然而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滿面凝重出門,正遇見與她住得近的一個小宮女,忙拉住她問昨晚有沒有看到自己回來,小宮女茫然搖頭,她心情更凝重了,朝昭明殿去。
想了一路,她心中有兩個不那麼離奇的猜測。昨晚要麼是太子把她弄回來的,要麼是太子讓人把她弄回來的。
正入神,耳邊杜鵑驚呼:「凝白小心!」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踩到了什麼物什,腳下一滑。在意識之前,她的身體已經先反應過來,翻身一躍,飄然落地。
居然是塊鵝卵石,看樣子,還是她自己堆的雪人化了之後掉下來的。
她抬頭,杜鵑同梅憶站在一塊兒,梅憶臉上明晃晃寫著「自作孽」,很嫌棄她的模樣。
這確實是有些丟人,她訕訕準備厚臉皮說點什麼矇混過去,梅憶就道:「大年初一,你的拜年方式倒是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