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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武學的夫子上前同太子見禮,而後說起了話,凝白放下心,只是手心保留著太子堅實胸膛的觸感,手背又熨燙著太子手上的繭痕,磨得酥麻,她偷偷揉了揉手,試圖把太子的存在揉掉。
今日武學課教騎射,三皇子打頭陣,勢在必得,看上去英氣勃發,緊接著是六皇子,比起三皇子,他更多的沉著嚴密,與他慣常的表象十分不符,但這時候,也沒人會在意這點細節。
再然後是九皇子,比起他的兩個哥哥,九皇子堪稱……稍有億點遜色。他踩了四次馬蹬,都沒能成功上馬。
甚至就連武學課唯一的姑娘明瑟郡主,都已經抓緊韁繩,一夾馬腹,奔了出去。
凝白看著九皇子不急不躁,再次嘗試上馬又再次失敗後,她都想上去替九皇子上這節課了。
索性九皇子最後還是成功了,只是也沒有快馬,就摸索弓箭,細工出慢活般搭箭,還不時注意著散步的馬。
搭了箭,架勢看著都內斂,凝白覺得自己還是看看別人吧,比如明瑟郡主,分明端莊典雅,馬上張弓,妙目緊緊盯著箭靶,讓凝白感到一股破釜沉舟的決心,陡然放手的剎那,凝白預感她射中了紅圈。
正要順著飛箭看去,忽聽一陣嘶鳴與驚叫,凝白下意識回頭,九皇子的馬直衝沖而來,下一刻,她被人撲滾過去,躲過了飛踏馬蹄。
「都不知躲麼!」疾聲厲喝。
凝白懵懵低頭,對上太子心有餘悸後怕的眸。
嘶鳴沒停,甚至驚叫也沒停,凝白又抬頭,看到九皇子死死抱住馬脖子,完全沒辦法讓失控受驚的馬停下,整個練武場亂成一團。
三皇子與六皇子丟下弓箭,不斷驅馬試著接近他,孔師傅也快速上了馬,準備將九皇子救下來,卻是千鈞一髮之際,明瑟郡主直接莽了上去,鬆開韁繩踢掉馬蹬,撲到了九皇子的馬上,而後狠狠勒住韁繩。
總算虛驚一場,凝白心都要跟著跳了出來,再次低眸,才驚覺自己居然在太子身上,手忙腳亂要起來,「殿下!您沒事吧!!」
太子的傷可才剛剛結痂!!
小九的馬徹底平靜下來,趙衡鬆了口氣,忽聽步凝白急問,心神一凜策馬過去,跳下馬,「皇兄,你怎麼樣!」
太子可能是腳崴了,凝白急道:「勞殿下搭把手!」
趙衡同凝白一起扶著趙潛站起來,這下所有人都過來,紛紛請罪。
太子下頜緊咬,額角青筋直突,顯然疼得厲害,哪有功夫恕罪,凝白急得團團轉:「別說了別說了,你們讓開呀!!」
到了東宮,太醫已經在候,看著太醫給太子處理,凝白提著的那口氣總算舒了出來,又忙前忙後讓人備水備藥。
分明應該是疼的,但皇兄顯然在留意外面一刻不停的動靜,眉頭皺著,眸底卻是笑的。
趙衡就默默道:「母妃若知道,想來也稍有欣慰。」
趙潛這下是真笑了出來,「那是自然。」
待六弟走了,她也回來了,忙傻了的臉上忽然想起什麼,緊張得不得了:「殿下,傷裂了嗎?!」
「沒有。」輕描淡寫,又笑道,「凝白真是心疼孤,孤真是感動。」
凝白哪有心思跟他扯這些,傷沒裂就好,她正要催催外面,餘光忽瞥到一截染著血的布條。
她頓時變了臉色,「明明就裂了!」
不容置疑直接查看,入目就是血肉模糊,她一下掉了眼淚。
趙潛只感到滾燙的一滴落在背上,隨後一滴接一滴,簌簌直下。
凝白知道他為什麼要護她,正因為知道,她才忍不住掉眼淚。
傷是為她擋的。現在又為她裂了。
她的輕功那麼好,馬踏飛燕也不及,她可以躲的。
趙潛嘆了一聲。原本想瞞的,可她那樣聰明,早該想到瞞不住。
他轉移話題:「孤的腳腕傷了,恐怕需要一副拐杖。」
她果然匆匆擦淚,吸了吸鼻子,「我去辦!」
薄薄眼皮哭得透紅,真是可憐極了。
人在的時候,趙潛不想惹她傷心,人一慌張出去,趙潛反而又想著她為他心疼難過的哭唧唧模樣,是很滿足。
太子傷了腳,背上的傷又裂了,就不得不臥床休養,主要是,雖然為他尋來了拐杖,但是他一要下床走走,某個緊緊盯著他的姑娘就瞪他。所以才是不得不。
養了幾日,趙潛好聲哄她:「真的癒合了。」
凝白充耳不聞,照例拿了冊書過來,問:「殿下今天想聽什麼?」
趙潛:「……」
趙潛覺得,可能這就是無奈且甜蜜的負擔。便溫聲道:「都好。」
入了夜,她又一絲不苟要檢查傷口,趙潛就給她檢查,還要道:「孤難道騙你不成?真的癒合了。」
確實癒合了。凝白把他衣襟合好,道:「殿下護人時不見猶豫,可有想到傷口崩裂要被人盯著臥床?」
她繃著臉:「殿下不是知道我的本事嗎?」
原本是她看入了神不知躲,現在反而是趙潛的錯一樣,趙潛卻只坦然莞爾:「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了。」
凝白知道他會是這個答案,可是還是無法略過,也許是太子受傷時她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把人救回來,現在她不必救,於是就只能滿腦子想那崩裂的傷。
那原本該在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