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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說完這些,趙衡才說:「我心中起疑,直接命人在江湖上查問『步凝白』,很快得到結果。」
「步凝白在江湖,沒有重名,只有一人。三年前,她與花葉樓樓主相許終身,而後狠狠與其決裂,花葉樓樓主由此走火入魔,而她一戰成名,後來傳出,步凝白只是化名,她的真名是楚碧水,大名鼎鼎的魔教聖女,近二十年前,一把火燒了魔教,此後湮蹤,三年前乃重出江湖,攪亂江湖只為取樂。」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聽到皇兄幾乎厲聲:「二十年前的魔教聖女,如何有十六歲的骨齡!」
趙衡深吸口氣,這些他在查到時,也一併查了。
「皇兄,魔教聖女原就青春不老,芳齡永繼。只是,她極有可能不是所謂的楚碧水。」
「在步凝白實為魔教聖女楚碧水的流言傳出後,又有人說聖女重出江湖,並非為取樂,只要手中有稀世珍寶,她都願為之一試,玩弄真心。」趙衡愈發咬牙,「於是一年後,藏劍山莊的莊主被騙取真心,又被始亂終棄。」
「除此之外,聖女輕功天下第一,也廣為流傳。而二十年前,並無此等傳言。」
趙衡甚至不敢抬頭看皇兄的臉色,仍未說完,「我又想起糰子滿月宴那日,趙鉞曾脫口而出其『果然是冷袖雪的江湖朋友』,於是又去問了趙鉞。」
「趙鉞同我說,有人花了三千金,買他的項上人頭,他價錢翻倍,才保得性命,而後,他雇那殺手貼身保護,翌日練武場,見到那殺手同您身邊的步凝白離近耳語,就猜到步凝白接近皇兄極有可能也是圖謀不軌。」
「皇兄,冷袖雪出身花葉樓,步凝白恰在花葉樓待過,這,也許就是她們相識的契機。」
細枝末節反芻過後,環環相扣,彼此佐證,鐵證如山。
步凝白就是個江湖騙子。
因為輕功天下第一,所以他們墜崖後沒有絲毫摔傷,所以她在他前一日到達歷下,所以她能做到不費吹灰之力輕飄飄上馬,所以她一消失,就沒人找得到她,所以她能從京城逃到九十里外的山腳下,所以荔娘出發兩日,她短短一夜就能追上再回來,所以她眨眼間,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荒誕與可笑充斥著趙潛四肢百骸,原來她竟連玩玩也不是,只是單純騙他而已。
為了騙他,捨生忘死,山盟海誓,她捧出來的諾諾真心,全都是虛情假意。
久久無聲,趙衡實在擔心,抬起頭,就眼睜睜看著皇兄雙目通紅,陡然嘔出血來。
作者有話說:
第83章
趙衡駭然:「皇兄!」
他霍然起身, 疾聲傳太醫,轉過頭,皇兄額角青筋鼓脹凸綻, 鳳眸猩紅, 唇邊血跡縷縷,令他幾乎失聲:「皇兄, 你怎麼樣!」
攥著搖床邊沿的修長手指骨節發白,幾欲捏碎。
「殿下身邊那麼多人, 但我只有一個, 他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會永遠在殿下身邊,殿下怎麼可能會忘記我呢?」
「殿下, 我捨不得你。」
「於我而言, 能遇見殿下, 已是我極大的幸運。」
「我想同殿下說, 我已是孑然一身, 別無牽掛, 唯念殿下。此生無論人事如何, 我會永遠在殿下身邊,不會食言。」
「殿下長樂無憂,長命百歲呀。」
「你知不知道你背後的傷足有十一寸長!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發著高熱!」
「夠了嗎!能讓我走了嗎!」
「殿下對我真好。」
「靈淵哥哥陪著我,別走呀。」
「殿下真是疼我。」
「好喜歡靈淵哥哥。」
清澈堅定的話,柔亮專注的眸, 兩心相許的歡愉, 如膠似漆的恩愛, 小別勝新婚的甜蜜, 從頭到尾, 都是她步凝白的虛以委蛇,她從容慵懶,輕而易舉編織出一個又一個謊言,眼波盈盈,抬抬手就將他騙得團團轉。
祭台塌陷之際,他於心不忍,僵硬放溫聲音應她的時候,她心裡在想什麼?甚為不耐,覺得他怎麼這樣難搞,這樣久才終於有了鬆動跡象?
在他瀕死之際,對上他釋然不語的眸光,她哭得那樣傷心,心裡卻又在想什麼?百無聊賴,想終於將他的真心騙到了手?此後如何全都隨意擺布?
也許她根本懶得擺布,只想速戰速決,所以她裝作捨不得久不見他,過來侍疾,讓他心中歡喜,卻眨眼拋到一旁,滿眼裡從來只有筆墨,敷衍至極。
後來看到那些女郎畫卷,趁著高燒消退的機會佯裝傷心乾脆消失,幾日後不偏不倚與他狹路相逢,演了出妾有心郎無意的楚楚好戲。
沾血薄唇譏諷揚起,布滿紅血絲的鳳眸滿是可笑,如今回想,他滿懷真心詢問她願不願做他的太子妃,她紅著臉訥訥無言,原來根本就沒回答。
徹底將他的心握在手裡,她連敷衍也不願敷衍了,偽造荷包,偽造情箋,偽造青絲,然後再拿出來,污衊他心有舊愛,占盡東風,真是好算計啊,好算計。
骨節愈來愈用力,幾乎捏成齏粉,紫寶石頭面,她只愛稀世珍寶,他當然比不得紫寶石頭面。
嬰兒啼哭驟然響起,猩紅鳳眸緩緩垂下,那相似到了極點的眉眼令他幾乎一瞬恨意徹骨,仿佛她就在眼前,淚眼朦朧,懵懂茫然,無辜至極。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