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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入冬,謝清鳶這裡就燒起了炭,又暖又靜,皇帝愈發心浮氣躁。
謝清鳶想回去睡覺,但皇帝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不走。
她微微掀開眼皮,問他:「你是有病嗎?辦不了,辦不好,淵兒不賞臉,你還是要辦?」
「你是別有目的嗎?想借著接風宴做什麼嗎?」問到這裡,她不管皇帝難看的臉色,聲音冷幽,「我聽衡兒說有人圖著太子良娣,你是不是要借這個機會給淵兒塞兩個良娣?」
「謝清鳶!」皇帝徹底生氣了,他是那樣的人嗎!
謝清鳶冷笑,「趙清泓,你吼也沒有用,我奉勸你不要對淵兒、對東宮指手畫腳,不然被淵兒掀案頭的可不是我。」
皇帝氣得心口疼,想下旨罰她,只是這落到太子眼裡,那就是謝清鳶已經飽受病痛折磨,還要被他責罰,太子一定於心不忍,要來求情的。
想到這一點,皇帝就冷靜了,讓她好好在宮裡養病,自己走了。
皇帝久違去了淑妃宮裡,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傳遍了皇宮,也傳到了賢妃耳中。
若說皇帝寵幸淑妃,那堪稱無稽之談,不如說是皇帝年歲上來憶往昔,找淑妃敘舊。
只是這也十分離譜,淑妃那性子,跟誰憶起沈璃也不可能跟皇帝。
所以賢妃讓人去打探了一下,果不其然,皇帝是想給太子辦個接風宴,找淑妃,一定就是為了這樁事。
賢妃心裡蠢蠢欲動,不是為了藉機謀害太子,而是她覺得皇帝寧願找病得出不了門的謝清鳶也要辦這場接風宴,一定別有打算。
比如說,給太子選個良娣。
如果是這樣的話,賢妃能不蠢蠢欲動嗎?選良娣好啊,屆時一定有許多貴女在場,她可以順水推舟求皇帝給鉞兒重新指個皇子妃。
那冷袖雪沒有心肝,只會辜負她兒,那就不要了,重新選一個。
世上好女郎千千萬,鉞兒怎麼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而且,若是能選到一位家世很好的女郎,那於鉞兒封王也是有好處的,起碼不會被發配到苦寒之地,富貴閒人也做不成。
但據說皇帝從淑妃宮中出來時面有怒色,顯然關於這場接風宴,兩個人談得並不愉快,甚至可以說是談崩了。
眼下四妃之中就只有自己能攬這宗差事,但皇帝絕不會把有關太子的一切交給她,賢妃思忖片刻,使人去見了太子妃。
而凝白,眼下沒空應對賢妃娘娘派來的宮婢。
她表情僵硬,看著昭明殿中靜靜站著的人,心裡想,現在她退出去當沒回來過,可以嗎?
早知道,她就算在外面逛死,也不會這麼快回來……
那人轉過身來,容貌與經年前別無二致,美得驚心動魄,凝白下意識就想跑。
能不想跑嗎?她一看見她,就想起來當初那柄穿過師父心口的劍,她拔出劍,劍鋒淌著血,經過她,瞥了一眼,好像看一具沒有生氣的泥人一樣,眼裡無波無瀾,從她身邊走過。
可是她看清楚碧水的眸色,就又定住了,她想起來太子跟她說,楚碧水是她娘。
楚碧水此刻看她不再是看沒有生氣的泥人了,分外溫柔,良久,才柔聲說:「你果真醒來了。」
凝白也不知道她能給什麼反應,總之就是僵硬點點頭。
楚碧水凝望著她,「他說你失去了記憶。」
「他」毫無疑問是指太子,凝白再次僵硬點點頭。
「他同你說過我麼。」
凝白再再次僵硬點點頭。
楚碧水就靜靜站在原地,與她遙遙相望,溫柔極了,「我是娘親。」
凝白知道她的意思,可卻連嘴巴也張不開,那一聲「娘親」無處可尋。
楚碧水眸色微微黯然,但只是一閃而過,她問:「他找大夫給你醫治了麼。」
凝白這次僵硬搖搖頭。
她就眼睜睜看著楚碧水變了臉色,但對著她,還是很溫柔:「那你要……」
楚碧水的話沒說完,目光落到她小腹上,好像才發現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凝白下意識說:「五、五個多月……」
楚碧水徹底掩不住殺意,五個多月,她不知凝白什麼時候醒來的,但凝白向來身嬌體弱,昏睡多時醒來,一定渾身無力許久,太子就在那個時候欺負凝白。
甚至於,凝白失去記憶,那才多久,她臉皮那樣薄,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與他歡好。
太子欺負凝白,哄騙凝白,還不找大夫為凝白醫治失憶。
該死。
凝白居然詭異地意識到楚碧水心中在想什麼,腦子裡滿是被一劍穿透心口的師父,嚇得立刻說:「聖女!不是你想得那樣!」
凝白從前只聽說過聖女的一些事跡,比如一把火燒了魔教,再想想她乾脆利落對師父下手,從頭到尾連句話都吝於說,想也知道她是個心中無慈悲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想殺誰就立刻就殺誰了!
只是她還沒替太子辯解,楚碧水的目光就又回到她臉上,與她四目相對,冷聲問:「他沒有誘騙你?」
怎麼就誘騙了??凝白頭都大了,她一醒來,太子就把什麼都跟她說得清清楚楚,她自己後來也看過婚書,除了她的出身對不上,其他的都如太子說的那樣。
都說出來難免太長,凝白只能說:「聖女,就算失憶,我也是十六歲的大人了,從來只有我想所以我願意,不會有被人誘騙糊裡糊塗的情況,我好歹也混跡過兩年江湖,不是不諳世事純白如紙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