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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只能戰戰兢兢,明明是盛夏,卻要忍受著如墜冰窖的痛苦。
直到天亮,糰子翻過身,肉乎乎的小手橫在了太子脖頸,杜鵑提起心,這是糰子要醒來的前奏,通常在這之後,糰子的睡姿會在短短時間內變得極為豐富。
可是她提心弔膽的畫面並沒有發生,不知糰子是不是牢牢記住要乖乖睡覺,那隻小手又收回去了,翻了回去,和另一隻小手在小肚肚上握住。
沒一會兒,糰子睜開了眼睛。
極困頓,一點也不清醒,甚至想再睡一會兒,又閉上了眼。
從頭到尾,太子都沒有出聲,等到糰子徹底醒了過來,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坐了起來。
這一坐起來,可了不得,爹爹居然正含笑看著他!!
「爹爹!不累不累!」
趙潛微微挑眉,笑著溫聲道:「可是爹爹好像病了,要看大夫。」
杜鵑立馬就出門喚人!
她正要回去,夏季清涼的晨風令她遽然清醒。
她才突然想起來,昨夜太子昏迷之際,喚了凝白的名字。
難怪、難怪太子醒來後……
杜鵑又是一個激靈,這下知道了為什麼,也不敢再往下想了,拼命告訴自己只當不知道。
再進去,小糰子坐在床上,縮著手手,好像怕一碰太子就碰碎了一樣。
「爹爹不病、爹爹不病!」小奶音念念有詞,好像嘴硬似的。
太子容色平和,眸底淺淡笑意,「好,爹爹不病。」
糰子癟癟小嘴巴,眉目間竟然隱約憂愁,「爹爹、好!」
太子莞爾:「嗯,爹爹很快就會好起來。」
大夫來診,萍萍正好把小殿下抱出來,等餵完飯再回來,三皇子正在房中。
「……那我們便先啟程回京,皇兄你好好休養。」
他說完,卻不走,看了看外面,道:「青州氣候好,夏季涼爽,也有益於皇兄養傷,糰子也在,皇兄也不必擔心了。」
又說完,又不走,看著似乎還想繼續說,太子冷淡開口:「想要孤如實送回此次青州剿匪總述就直說。」
趙鉞也不害臊,十分厚臉皮:「皇兄慢慢寫,我也可以等皇兄那麼一等嘛。」
他出生入死掙來的功績,可是一絲一毫都不能少。
「現在就回京,不要讓孤說第二遍。」
趙鉞識趣閉嘴,轉過頭,到底忍住了捏一把小糰子柔軟臉蛋的作死想法,現在自己的全部功績可都指望著太子,萬萬不能得罪。
三皇子與齊老將軍一走,太子徹底進入養傷階段。
每次換藥時,都要把糰子支開,一絲血腥味都不能有。糰子回來,可緊張了,每次都眼巴巴問爹爹好沒好。
太子每次就溫聲哄:好多了。
哄了大半個月,太子才果真好多了,領著小糰子在庭前棠棣下玩,有時撿落葉,有時拈住一隻蝶,小糰子就驚奇極了,大眼睛裡滿是驚嘆,十分容易滿足。
下雨的時候,他們就在檐下,看著外面小雨微微,洗過棠棣枝葉,日頭出來,便是湛然一新。
那時會有蜻蜓低飛,糰子竟仿佛記住了這個沒抓住的小東西似的,十分想下去抓,只是地還沒幹,被他爹爹哄住了。
哄住了,就又注意起別的來,「爹爹,鳥!」
一隻通體雪白的飛鳥落在棠棣枝頭,雪羽潔白,漂亮得不像話。
這隻飛鳥很高,糰子就知道這是抓不到的,所以並不想去抓,只仰著頭看,奶聲奶氣:「爹爹!漂亮!」
他的爹爹目光冷淡,口中卻溫聲應:「嗯,漂亮。」
那隻雪白漂亮的飛鳥停在枝頭很久,幾日都沒有飛走的意思。
小糰子每天都要看看它,然後告訴他爹爹:「爹爹,鳥,住!」
漂亮鳥兒與他們住在一起呢!
他的爹爹容色愈冷。
外面的飛鳥縱使息於庭柯,也終究是要飛走的,不會久留。
青州山匪橫行,為禍百姓,上下官員難辭其咎。所有勾結匪徒的大小官員被帶上京後,剩下的,也都是些費心鑽研的老油子。
眼下青州倖存的暫榮膺一把手的這位孫治中,就是這樣的老油子。每日上門請安,風雨無阻,這會兒,也正在呢。
見此情此景,便笑眯眯上前,徐徐念道: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
斂翮閒止,好聲相和。
豈無他人,念子實多……」①
話沒完,被太子冷厲的目光嚇沒了,心中納悶兒,這詩多好多合場景,太子為何動怒??
仿佛巧合,沒多久,那飛鳥就抖了抖翅膀,展翅飛遠,不見蹤影。
太子眸光冰冷,飛鳥不會停留,更沒有諾諾真心。
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
孫治中拍了這麼久的馬屁,丁點兒效果都沒有,還好像拍馬蹄子上了,瞅著太子身邊兩個年輕婢女,心裡又有了主意。
聽說太子妃重病數月,也沒見誰家不用嬤嬤帶孩子,用年輕婢女的。
他就自信了悟了,不就這點事嘛,他從前也辦得十分得心應手。
當晚,他就帶著兩個貌美女郎登門,女郎戴著帷帽,聲稱是來抓老鼠的。
這就開玩笑了,杜鵑哪能放人進,反而被按住手,說勞什子地位低微更需要胸襟寬廣。
杜鵑汗毛直豎,反手就是一耳光。